周卿檐这才忽觉自己不晓得是醉意上头,亦或是被周惟月笼统一长段机关枪突进般的疑问打得他措手不及,他整个脑袋昏昏沉沉的,像老旧的机械运转迟缓。他抬着头,目不转睛地直盯着周惟月看,须臾之间,神使鬼差地,周卿檐朝周惟月伸出了方才颤抖不已的右手——周惟月在下一刻探出手,握上了他沁着薄汗的指尖。
“没打架,也没受伤。”周卿檐神思朦胧了半秒,后知后觉地说。
周惟月闻言,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松开了周卿檐的指节,转身向柜台那直往他俩的方向瞟一眼瞄一眼的女护士说了什么。后者了然地点了点头,弓着背在摆满药剂的橱柜里翻箱倒笼地找了一会儿,眉眼含笑地把手里的东西递了周惟月。
他道了声谢,对女护士在他身上多做停留的目光和昭然若揭的小心思置若罔闻,很快回到了周卿檐身边,再次执起他右手。周卿檐这才发觉许是刚才揍人太使劲儿了,他手背上凸起的指骨被蹭得有些破皮,周遭还泛着血渍猩红,在白光照明之下乍一看还挺触目惊心的。
“这叫没受伤?”周惟月拧开红霉素软膏的顶盖,挤出一小团药膏,动作轻柔地点涂在周卿檐手背受伤的地方。他的手颀长而骨节突出,脉络分明的血管埋在苍白薄透的肌肤之下,像大地之下蜿蜒的碧绿河水川流不息,周卿檐出神地想着,不合时宜地从喉间哼出似笑非笑的一声。
“怎么了?痛?”周惟月依旧紧蹙着眉头。
“没。”周卿檐轻缓地摇了摇头,“总感觉似曾相识。”
他说的是上一回周惟月初次到访他家的时候,周惟月也和今日般为他受伤的手上药,不疼,但是麻麻痒痒的,被触碰的地方像是往干柴里扔了一小根微不足道的小火柴,火苗从尾椎处攀附上四肢百骸的感觉,如出一辙的。
周惟月不置可否地笑了声:“这叫吸取教训?”
“……这叫情势所迫。”周卿檐底气不太足地嗫嚅道。
“猫怎么样了?”
身后乍然而出的声音打断了周惟月原先已溜至嘴边的话头,他顺着周卿檐钉往自己身后的视线回过头,猝不及防撞见了熟悉的面孔,他下意识地开口:“文穆清?”
“周惟月?”文穆清捂着刚缝好针的小臂,站在距离他们一米开外的地方,“你怎么在这儿?”
周卿檐咽下了余下的话尾。
原来这就是文穆清。方才事出突然一切仓皇,现在定下神来,周卿檐才有机会打量了一下他传说的“情敌”,被佛大大学生们绘声绘影传颂的神仙眷侣的其中一位当事人。文穆清倒是人如其名,清澹而鲜妍,长得不算秾丽却恬淡得正好,哪怕方才刚从多舛险境下狼狈出逃,原先高高挽起的长发散落了几缕在肩头,她也依旧神色淡然。
——反正哪怕是周卿檐这样的天然弯,也揪不出一丝半点缺点的女孩儿。
还当真像一对神仙眷侣。这么想着,周卿檐垂下了头,兀见自己的右手仍被虚虚地握在周惟月掌心,他愣了一下,毫不迂回地抽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