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开的那一年是2010年春天,那本是一个平静无风无波澜的春日晴朗天。可到最后回忆里只剩下智利大地震波及到他所在的加利福尼亚州,沿海城市发出阵阵震耳欲聋的海啸警报声,周卿檐依稀记得当时他还问他室友是否需要去避难,而那个金发碧眼的少年是怎么回答的?他说淡然地点燃嘴角漫不经心叼着的烟,长吁了一口,说——
「或许你应该想一想,如果下一秒就要死了,你会和谁说再见?」
那时候周卿檐不告而别,甚至能说是狼狈离开,连个理由也没舍得敷衍周惟月。至少当初的周惟月是这样觉得的,于是他们断了联系,软件聊天记录停留在2010年3月7日,他出国前两天,周惟月发消息来问他,今年大学毕业典礼能不能为自己献花。
最后约定的那束白百合,被周卿檐带往了千里之外的的大洋彼端,失去生机枯萎成诗集扉页的书签。但周卿檐依然把它保留着,夹在聂鲁达回忆里的光,交杂着飘渺的云烟,和沉默的池塘里;他没有满腹春意的树叶去储藏爱人的声音,身边惊怵的篝火只能燃烧湿濡的枯枝,流浪的灵魂也无处寻觅娇艳盛开的风信子。
周卿檐一直认为周惟月是他的全部,直到他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存在的感情,他把全部割舍,只剩下枯萎的白百合。
周卿檐是被头疼疼醒的。难得地淋了一回雨后,他迎来了春日将逝的第一场感冒,哪怕在倒春寒那段日子都如同钢铁般坚定的身躯,人真是不能不屈服于岁月流逝年纪愈长,到底如何都不比从前了。
他迷迷瞪瞪地从被窝里爬起来,盘腿坐在床边好一会儿,又望着没关严实的窗户漏进来的光。周卿檐抬起掌心抵着额头思考,人的缘分可真是比想象中坚韧,哪怕选择促使彼此分道扬镳,系着缘分,兜兜转转也会回到原点重新遇见。
当然归根结底,还是归咎于他矫情的恋恋不舍,明明在分叉路口说了再见,却总希望在绿灯忽闪忽闪后亮起,周惟月会出现在对面街角。
强撑着没旷掉在佛大的第一堂课,又浑浑噩噩中办公室待了一个下午,等周卿檐从臂弯里抬起头,望着自己死党的身影几乎都成了重影。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周卿檐有气无力地笑了声。
简容听着他莫名喑哑的嗓音“靠”了一声:“本来是想祝贺你加入我们佛大的,可是看你….似乎是已经庆祝过了?和谁激情一夜啊?”
“想什么呢,要激情也是和教案激情吧。”周卿檐揉着额角闷闷道,他嗓子哑得难受,大声点儿说话仿佛把太阳当薄荷糖吞进嗓子里灼烤辛辣,“哎,去帮我要个测温仪来。”
简容磨磨蹭蹭给方澜清找来了测温仪,嘴里却嘟囔着:“咋要死不活的,感冒了?你昨天淋雨了?”
“啧都多大人了,我告诉你啊年过二五不比当年。”
测温仪“滴”了声,周卿檐看着上头显示着的高温,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
“没有,嗯,”他朝简容身残志坚地扯了个笑,“就是和我弟吃了顿火锅,回家又作死冲了冷水澡。”
简容闻言,抱着胳膊沉默了。诚然,作为死党,简容和周卿檐的友谊得追溯到高中三年级。那时候的简容和周卿檐和朋友这两字压根粘不上边,更别提死党。简容喜欢周惟月,一见钟情后像黏皮糖似的只带着周惟月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