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想去,他发现“命运”这玩意是真的可以摆布一个人。它可以摆布所有人。
似乎冥冥之中,早就有一个答案在等着他。
一切的反复,所有的突发,重重的作弄,仿佛都是因果轮回,都是为这一个答案而写的伏笔。
活着就需要光热,可光热抱不住。
现在,张蔚岚给了钟甯一身伤,给了钟甯沉重的背负,让钟甯原本幸福的家庭变得千疮百孔。
以后他还要给钟甯什么?张蔚岚想不出好东西。众叛亲离?旁人看不起的眼光?就像周航的爸爸看他那样?
绝望?愤怒?心力交瘁?他只能给钟甯这些东西。
钟甯不需要再为他牺牲了。
曾经的快乐突然渺小起来,褪去鲜活,灰飞烟灭了。
多可怕啊。
那是心尖上的人,眼睁睁这么看着,用自己的手毁掉,那份罪恶感,那份心痛,是不能言表的。
钟甯是一簇极其热烈滚烫的火,对又黑又冷的张蔚岚来说,能救命的同时,又是一种致命的暴力。
张蔚岚不敢自负地说“为了钟甯”,这是句屁话。他早看透了自己自私卑劣的本质。
不是为了钟甯。他“为”不起,他不配“为”。他是怕了,是他自己想逃。如果不逃走,一直这么看下去,他不如赶紧去死。
该清醒了。他没有的,不能让钟甯再因为他没有。
逃吧,逃了就好。做一个胆小鬼,孤独地,缓慢地腐烂就好。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大地和天空都是灰色的,拉开窗帘仔细看看,那竟是一种极端干净单纯的灰。明明是灰的,却纯粹得不容玷污。
张蔚岚站在窗边,望着钟甯的窗户,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啪”得一声脆响。
他一半的脸皮疼得发辣,这一巴掌自己给自己打歪了头,他的视线从钟甯的窗上离开了。
“哥。”门口是小欢在唤他。
张蔚岚转身,去开门。
小欢是刚醒,头发乱七八糟。张蔚岚低头看她,一张嘴嗓子劈了叉:“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小欢盯着张蔚岚的眼睛,还有半张红肿的脸:“我突然醒了,再睡不着了。”
小欢问:“哥,你怎么了?嗓子也哑了。你是不是又没睡?”
张蔚岚没回话,他吞了口唾沫,吞咽的动作让他喉咙生疼。他扯着小欢进屋坐下。
小欢一屁股坐在张蔚岚的书桌旁,两只小手忽然不知道往哪放。她是有预感的,她哥一定是要和她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