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卉婉盯着那棍子看了半天,认出那是自己家的拖把头儿。
“你干什么呀!”老太太跑过去,从后面抱住钟姵,“你做什么这么打孩子?有话不能好好说?你疯了?疯了啊!”
钟姵又撕扯一阵,钟甯分毫不肯躲,就擎着脖子穷挨揍,盯着自己的外婆和亲妈看。
“小兔崽子你怎么惹你妈了?你说话啊!你先认错!”严卉婉朝钟甯喊。
钟甯的嘴动了动,顶着一身火辣辣的疼痛,红着眼眶,总算哑嗓八叉地吭一声:“我没错。”
“混蛋!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混蛋!报应,真是报应!”钟姵又举起棍子想揍钟甯,严卉婉连忙要夺下来。
但她没有钟姵力气大,钟姵又疯又怒,痛心疾首,早已经六亲不认。严卉婉没办法,只能一步跨在钟甯前面挡着,死瞪着钟姵说:“打!混账东西,你连我也一起打死吧!”
钟姵一愣,片刻后将手里的棍子摔去一旁,紧接着一屁股跌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妈......怎么办,这孩子疯了。怎么办......”
严卉婉缓缓蹲下来,深吸两口气又闭了会儿眼睛。一场闹剧折腾得她头晕目眩。她扶着钟姵的肩膀问:“到底怎么了?你跟妈说。”
严卉婉:“钟姵,别哭......别哭,你哭妈都心疼死了......”
屋里正在发生什么,即将发生什么,张蔚岚不知道。他听不见,看不见。他似乎掉进了一个聋哑的世界。
这个世界一片黢黑,毫无生息,周遭的一切都是可怕的。
阳光明明还存在,却照不进这个世界里。
张蔚岚就跪在钟甯家门口,他也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直到夕阳走了,天真的黑下来,他的膝盖麻木,生疼,再麻木,再生疼,循环了好几次。
眼前的门终于打开了。出来的是钟姵。
钟姵是个坚强美丽的女人,她的狼狈相并不多见。吕箐箐走的时候,张蔚岚见过一次。这是第二次。
比起上一次,这次除了伤心,悲痛,张蔚岚还从她脸上看出了极大的疲惫。岁月不舍得谋害铿锵的皮骨,不忍心弄伤漂亮的模样。而这一刻,那些颓败和苍老,好像一瞬间都找上了钟姵。
她那凌乱的头发,煞白的脸色,哭肿的眼睛……张蔚岚不敢看那双眼睛,通红的,像是在他心里开的血洞。
钟姵缓慢地呼出一口气,呼吸中带着克制的颤抖,她望着张蔚岚的发顶——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也是她的手心肉。为什么?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这么多年,她从未松懈过,逼着自己坚强再坚强,努力再努力。可为什么老天要这么惩罚她?
钟姵发现,她已经看不得张蔚岚了。钟姵扭过脸,又进了屋,嘴里恶狠狠地咬出一句:“都是白眼狼。”
张蔚岚这一瞬间眼前一片黑,喉咙里忽然噎上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他双手杵着地,咳了半晌才停下。
张蔚岚再抬眼时候,看见严卉婉站在他跟前。严卉婉也眼眶通红,明显哭过。
张蔚岚那心里被掏空了,现下什么想法都没有,只能随着本能,机械地叫人:“奶奶。”
“起来吧。”严卉婉这回没扶张蔚岚,她沉默了许久,才又说,“天大的事儿也明天再说。”
严卉婉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先回家吧,总在这儿跪着,不像话。”
老太太又看了张蔚岚一会儿,张蔚岚不敢再抬头和她对视——严卉婉现在的给他的目光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