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蔚岚终于说了句重逢时该说的客套话:“留个电话吧。今天多亏你,好久不见了,下次请你吃饭。”
“......好。”钟甯脸上贴着“大人”的“客气”,掏出手机,和张蔚岚交换了联系方式。
存好电话,钟甯微微皱眉说:“你病了多休息,实在不行就去医院。快进去吧。”
他差点问张蔚岚:“谁照顾你?”
但这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钟甯顿了顿,转身走人,甚至没跟后面那句“下次再联系”。
张蔚岚胃里又狠抽,他脸色更白,疼弯了腰。今天的空气特别冷,周遭如同一口煎熬大冰块的零度铁锅。
“我错了。我再也不走了。”张蔚岚心说,“你转头让我再看看。求你。就多看一眼,我去死也知足。”
第一卷 • 热钢
第2章 钟家有些玄乎
“人家的闺女有花戴,我爹钱少不能买,扯上了二尺红头绳,给我扎起来。哎,扎呀扎起来……”
“门神门神骑红马,贴在了门上守住家,门神门神扛大刀,大鬼小鬼进不来,哎,进呀进不来。”
钟甯少年时代最头疼的事,就是被自己外婆“绑架”,听她唱曲儿。
“外婆”这个称呼搁他们这不常用,整个三趟街也就钟甯一张嘴从早到黑地喊,别家的小孩都叫“姥姥”。
是严卉婉本人不让叫“姥姥”的。她嫌弃,非说“姥姥姥姥老老死了”,让外孙改个说法。
严卉婉是三趟街道最时髦的老太太。说“时髦”算褒义派,还有一部分贬义派,经常红着眼背地戳脊梁骨,骂她“老嘚瑟精”。
她今年正值六六大寿,喜好将一头斑白的短发烫出蓬松大卷,左侧鬓边习惯夹戴各式各样的发卡,有带水钻的,带珍珠的,有琉璃的,有树脂的……多姿多彩,什么天鹅大蝴蝶,繁花小月牙……梳妆台专门倒个大抽屉放发卡,轮换着戴一个月不会重样。
上身的衣服也偏爱新鲜色,不是红橙黄绿印牡丹,很难能入老太太的眼。
老太太手也巧,转得了手绢,敲得响腰鼓,水袖一甩,引领街区老年舞蹈队奔夕阳,出尽了风头。
严卉婉年轻的时候丈夫就病死,她如今能这般潇洒,靠的是有个出挑的闺女。
她闺女叫钟姵,钟甯亲妈。
钟姵不是善茬,某种程度上她是个恶茬。
那个年代人都迷信,算命打卦的说钟姵命硬,身上带煞,甚至她刚会跑,就被指责克死了亲爹。可严卉婉不管那套,照样一把屎一把尿将钟姵拉扯大。
严卉婉当钟姵是手心肉,怕她委屈,又撑着不肯改嫁。
可惜孤女寡母总归坎坷。
钟姵二十三的时候怀了钟甯,没结婚,孩子是被强奸犯强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