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她记得他的胸膛有一道伤疤。

长约寸许,就在他的心口,瞧上去触目惊心,是她在江彻喝醉时瞧见的。

据说那次他受伤极重,铁箭击碎了藏在铠甲里的护心镜,而后胸口被利箭所伤,若再深半寸,便会刺穿心室,再也救不回来。沈蔻是个见血就怕的人,听着都觉得心惊肉跳,更不敢想象那等凶险。

江彻半只脚踏进鬼门关,却熬过来了。

如今又累成这狗样子。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这座巍峨河山,为了她这样无足轻重的万千百姓。

怒气忽然就消了几分。

沈蔻别过脸没再看他,只负气冷声道:“只消家母无恙,我也暂不纠缠,但王爷此举着实欺人太甚,明日无论如何都得给个交代!”

说罢没再理他,径直推门入屋。

很快,伙计送来两桶热水倒入浴桶,连同换洗的衣裳也备好了。

沈蔻既来之,则安之,先去更衣沐浴。

这一日折腾得着实劳累,她沐浴过后换了干净衣裳,将湿衣裙交给店家,请他们清洗熨烫。而后喝了碗热腾腾的姜汤,就着满身热意赶紧钻进被窝,脚趾尖碰到汤婆子,暖洋洋的。

沈蔻捂在里头出了点汗,倒觉浑身轻松,淋雨吹风的寒意尽数消散。

她翻个身,迷迷糊糊睡过去。

*

翌日清晨醒来,天光已是大亮。

客栈紧邻着官道而建,里头投宿的过往客人不少,这会儿底下有人吃饭闲谈,有人驱车启程,前庭后院都能听见营生的动静。不过沈蔻昨晚后半夜才得安眠,疾驰中骨头被颠得几乎散架,这会儿困意未尽,眼皮都难掀开。

她翻了个身,抱着软乎乎的锦被接着睡。

不知眯了多久,她猛然惊醒。

睁开眼,初夏的阳光透纸窗而入,照得桌上瓷杯亮晶晶的,满室明亮。

底下颇为安静,不似清晨吵闹。

门外却有说话声断续传来,时高时低,像是江彻和杨固的声音。

沈蔻一骨碌翻身坐起,摸了摸身上陌生的衣裳,趿着鞋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轻轻取了门栓拉开条缝,就见昨晚换下的衣裙早已烘干熨平,叠好了装在竹篮里,上头还压着店家自熏的干花,有中庭翠竹斑驳投了影子。

这样的清晨无疑是慵懒的。

——如果窗外没有江彻,衣裳没被摆在门口,也许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