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彻前几次只是遥遥望她,这会儿缓缓催马前行,隔着十来步的距离,可将她的容色打量得一清二楚。黛眉杏眼,肤白如雪,不见钗簪耳坠的装饰,反而显得利落干净,像是道旁的灼灼桃花,天然清丽。
他的心头也随之剧震。
实在太像了!
不是说像顾柔,而是与他那日忆起的模样万分相像,身量、步态、眉眼、唇鼻,无不让他觉得熟悉,连她抿唇时极浅的酒窝是毫无二致。在他的目光挪向柔嫩唇瓣时,又有一副画面忽然闯入脑海——
少女酒醉后双颊酡红,只穿单薄纱衣侧卧在红绡帐里,香肩半露,鬓发如云。
屋中充斥甜香,令他满身燥热。
那似乎是在戚家的宅子里……
江彻心神骤紧,眸色愈深。
两人相向而行愈来愈近,擦肩而过时,江彻嗅到一股熟悉的淡香。
心底有一瞬剜痛。
他忽地侧身靠近,伸手搭在她肩上,“沈蔻。”
沈蔻触到火炭似的闪到旁边,整个人几乎贴在墙上,蹙眉微恼道:“你做什么!”斥责之间,眼神里的戒备毫不掩饰,似将他视作市井里的孟浪轻浮之徒,避之不及。
江彻惊而回神,有点尴尬地收回了手。
“抱歉。”他垂目沉声。
兴许是被那香艳旖旎的画面诱走了神思,他刚才贸然出手,确实是失态了。然而心里疑惑愈浓,他清了清嗓子,以手理袖权作掩饰,微微俯身道:“贸然打扰,其实是有件事想请教。不知姑娘与东林街的戚老夫人,可是熟识?”
“算不上太熟。”沈蔻淡声。
江彻颔首,目光在她眉眼间徐徐打转。极漂亮的一双眼睛,像是春光映照的清泉,清澈见底。藏于眼底的陌生与提防也毫不掩饰,显然是他方才举止突兀,令她误认作了歹人。遂竭力温声,道:“放心,我不是歹人。”
沈蔻轻轻点了点脑袋。
江彻接着又问:“听说戚家新收了个义女,也是姓沈,可是姑娘?”
义女二字落入耳中,沈蔻心头乍跳。
她下意识垂眸,伸手去理被风吹乱的裙角。那日在澄园中,她分明拒绝了戚家婆媳,江彻怎会听见这般无稽的传闻?莫非……可怕的猜测被迅速压下,她只状若随意地道:“兴许是别人吧,我有父母亲,无需再认义母。”
说罢,再不敢逗留,挽着竹篮走了。
剩江彻独自立于风中,疑窦更浓。
他记得那日强行挖出的记忆里,戚老夫人说收了她做季氏的义女,而沈蔻神情娇羞,对他很是殷勤。甚至于方才遇见,他还忆起那般香艳的画面。可如今,她的名字、容貌与记忆无差,这事儿却错了?
江彻凝目沉眉,瞧着她的背影走过拐角,只好催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