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戎川领着晏长清,一边参观书院,一边将自己如何置办财产的过程一点一点详尽说与他听。一会儿炫耀几句自己的足智多谋,一会儿又哀叹几句自己走到今日的不易。兜兜转转,话题渐渐往一处引了……
晏长清停下步子,道:“原来你今日带我到此,是想留住我,陪你一起办慈幼庄吗?”
或者不是从今日,而是从他来到那东云的别苑起,赫连戎川就有了这个心思。
赫连戎川没想到晏长清直接挑破了他的目的,便索性不遮掩了:“没错。自打我知道你为了秦川的刁民,险些丢了性命开始,我就一直有着这样的盘算。长清,我再也不想让你去打仗了。你与我一起,在这青山秀水中,好好做这福荫后世的好事,不亦是很好么?”说着紧紧攥住晏长清的手,生怕他逃了似的:
“我知道你一心为国为民。可是我问你,你为国为民,上阵杀敌,出生入死,浴血奋战之时,真的快乐么?若是我告诉你,为国为民,不止打仗这一条路可走。现下我这条路,也许走得更稳,更快乐。你,可愿与我一起?”
琥珀般深邃的眼眸在阳光下流动着璀璨的光彩,认真的凝视,让晏长清的心微微一震。
他十四岁就上阵杀敌,立下赫赫战功,人人夸赞,好不威风。可是却从未有人关心过他。问他一句,他真的快乐么?
刚刚上战场的时候,他不是没有畏惧过手起人头落的血腥残酷。无论是敌军还是自己的军队,一场恶战下来,遍地泥泞的血,马蹄一不小心就会踩上残肢断臂,滚落的人头。即使洗下了一身血腥,少年时期的晏长清夜里也做过可怕的梦。
后来他渐渐长大了,心性硬了,手起刀落再不曾手软。但是,这并不代表那对战场的厌恶消失了,只是那深入骨髓的可怕感觉被一层层磨练出的厚茧裹着,看不出来了而已。
他真的可以逃脱么?
晏长清看着赫连戎川认真而恳切的眼睛,半晌,很慢很慢地摇头。
赫连戎川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你说的那条路是很好,但是,现在的我还要不起。我身为一国之将,自当以保卫百姓苍生为己任,先天下之忧而忧。在家国责任面前,我自己快乐或者不快乐,并不是要紧事。”
“怎么就要不起了?”赫连戎川急了,猛地扳住晏长清的肩膀,:“你不在燕国这几个月,燕国不还是好好的?”说着脑中突然灵光一现:“对,你不是说先天下之忧而忧么?那我问你,若是天下一片太平呢?你是不是就愿意跟我一起,后天下之乐而乐?”
晏长清心中无端一跳。
愿意与赫连戎川“后天下之乐而乐”吗?其实这个问题一被问出来,晏长清心中就立刻有了答案。
他愿意。他当然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