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声呐喊和咒骂声仿佛是突然溅入热油锅的几滴水,人群再一次沸腾,厮打着,激愤着,纠缠着。
何离大声嘶吼着冲向越聚越多的人群,和府兵们手拉手,竭力用脊背和胳膊组成人墙:“你们疯了!我以身家性命担保,晏大人绝不是——!”
哗——地一声,只见有人端着一大盆凉水,越过松垮的人墙迎面泼来,尉瑾惊呼一声想要挡,可是已经晚了。
这盆混合着符篆纸灰的脏水,大半都直接泼到了晏长清身上。在尉瑾凄厉而愤怒的嘶喊中,晏长清身形一晃,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尉瑾一把攥住张财主的衣领,目眦欲裂地吼:“你居然敢!你居然敢!!!”
张财主悄悄将刚才趁人不备,狠狠敲在晏长清膝盖弯处的铁棒收入长袖,冷笑一声,一把挣开尉瑾的手,冲着众人喝道:“大家快看哪!晏将军不是百战百胜的银面阎罗吗?可是现如今,一盆凉水而已,就把他吓到站不起来!你们说,这是为什么!?”
“旱魃!旱魃!”
越来越多的人群涌上来,挥舞着拳头,飞溅的唾沫,疯狂的呐喊,怨毒的眼睛,如暴烈的龙卷风一般,不顾一切地席卷着想要抗拒它,反对它的一切。而龙卷风的中心,只有一个瘦削的身影,看上去是那样孤独。
晏长清低着头,死死地咬住嘴唇。冰冷的,脏兮兮的水弄脏了他的头发,又和额间的冷汗混合在一起,一滴一滴从他苍白的脸颊滑落。
冷。
好冷。
刚才张财主的那阴险的一击,虽然痛楚,但对此时的晏长清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真正可怕的,是那一盆冰冷的水,每一滴水,似乎都化作了看不见的冰刃般,深深嵌凿进他的血肉里,阴寒无比,一刀一刀钝割着他的神经。
冷到极点,便是令人近乎窒息的痛。晏长清只觉得自己的每一个关节都在无数的冰刺中打颤,每一寸肌肉都在痉挛。
他竟真的站不起来。
“他真的不是旱魃,真的不是!”
尉瑾嘶哑地吼着,挣扎着想要扑过去,但是更多的人拦住了他。有些人面带愤怒:“你一定是跟他一伙的,休想帮他!”
有些人苦口婆心地劝:“大夫啊,看在你也曾施药救人的份上,好心劝你一句,旱魃可是会害死人的,你千万离他远点。可不要糊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