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他转动视线,幽幽地看她,嗓音中头一次带了痛楚和悲凉,“都不是,我梦到自己在灵素宫门口等你,可你一眼都不曾看我。”

“……”她张口,睁眼瞧他,对上那双复杂又深邃的眸子不由心头一跳,颤声问:“你记起来了?”

“记起来了?”闻言,他看她的目光登时变得雪亮,语气也渐渐冷下,泛着冬日的寒意,“这些东西是什么?”

“除此之外,你还梦到过其他么?”她不答反问。

“梦到你在贵人院救了我,梦到你给我上药,梦到你送我去炼狱训练营,还梦到过……”他顿了一下,高挺的鼻梁几乎贴上她的脸,淡淡道:“你总来找我。”

千万心绪在须臾间上涌,她哽咽地望着他等待下文,许久不见他说话才道:“是前世,前世我忘了你,今生你忘了我。”

“我没忘。我今生没经历过那些,何谈忘记。”他的眼神深处燃着一簇幽暗的火,燃到最盛时被一片清澈的雪光湮灭,“你知道么,我从十五岁起便会做一个梦,梦见自己战死在皇城下,每晚一次,那些痛很是真实。在这个梦之前,我是个做杂务的四等太监,可它一来,我便不想再做四等太监了。”

那些经历在眼前闪现,如同走马灯花,他继续道:“仇末总对我说一句话,只有拿在手里的钱最真实。我本打算存够钱后离开皇宫,可命运偏偏将我和你缠在了一起。从你落水醒来我们见的第一面起,我每夜的梦境开始变化,不止是战死的那日,还有以前,我在梦里看尽了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此刻想来,我死得也算凄惨,兴许再撑一刻还能见你一面,不过那时的我宁愿见不着你。”

“……嗯。”她紧紧抓着他身前的衣襟,静静听着他用旁观者的语气说出当日的心境,泪意很快便从心口袭了上来,直冲鼻尖。

“我一直想问你一句话。”他抬手柔柔地拨弄着她鬓边的发,拇指轻掠过那排长长的眼睫,“你喜欢的,究竟是前世的魏栖,还是今世的魏栖?”

她没出声,或许也不知如何回答,在她的认识里,他们俩是一个人,尽管前世和今生的性子大不相同,可这并不妨碍她喜欢他。

他挑眉,“前世的?”

视线被水雾模糊,面前的人有了重影,她哑声道:“都喜欢。你记起前世,没什么想要和我说?”

“有。”烛光被掌风吹灭,他的声音在黑夜显得飘忽不定,一字字从唇角滑落,“今世我不会死,也不会再为你而死。”

“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犹如被人泼了盆冷水,她抓着衣襟的手即刻松开,冷漠道:“之前是我不懂,从今日起,我收回对你的喜欢。”

“……嗯。”

*

十日后,珲州。

珲州相较于前几个州不同,要富庶地多,诗情画意地多,到处都飘着股文人墨客的气息。

秦毅年轻时官拜二品,可自打不惑后,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当不得重任,于是早早辞官回了故里。

马车穿过薄薄的晨雾从主街道上而来,管家老齐叔刚踏下台阶,见梁绯絮从马车上下来时大大吃了一惊,完全不敢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