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长仕袖中的菩提子落下,叩在檀香木上,他许久没有说话。
徐川轻轻喊了声:“大人?”
半响裴长仕才又阖上眼睛,语气却是极冷,“你去季家探探虚实,寻个时候把信递进去给她。”
徐川刚拿笔墨来,一深思,自家大人哪是想递什么信,分明是想见人家姑娘。
屋外雪一夜未停,丑时将过,马车还在去洛邑的路上,忽然停了片刻,徐川冒头进来,就着风口上抖了抖满身的雪片子,“属下打听过,确实是章大夫人大前日带着林家老夫人做说客,要替家中次孙章璘崎求娶季三姑娘,不过季老夫人当场就没答应,几盏热茶把人送走了。”
裴长仕低头在看一卷册子,似是十分认真。
徐川继续道:“您若是不放心...明日季家女眷要上云台山去,倒是可以碰个巧。”
裴长仕这才抬了眼扫他,淡淡道:“乱说什么胡话,坏姑娘名声。”
徐川的小心思晃悠了一圈,荡回来,笑着连声告罪:“是是是,小的多嘴,不该去打听别人小姐的行踪。”
裴长仕没让他多贫嘴,按下手中的折子勾了一行,缓缓道:“这几处,让冯山和苏望跑一趟,该放出来了。”
徐川借着烛光瞧了,似是不置信一般,又问:“您想好了?这可是要大乱的呀。”
裴长仕淡笑着翻过去那一页,“也该乱了。”
—
腊月二十,临安到洛邑的脚程略远,朝中诸事繁重,季宗德干脆宿在了京中,等除夕休沐前几日再回来。季候氏去信几回,谆谆劝诫季宗德务必要谨慎小心,兢兢业业。
季宗德自林氏归家之后,人也沉稳了不少,连给季候氏的回信中,也是隐晦小心的写到如今朝中局势。西北民生怨怨,京兆尹勾结章明达部下,可谓是一朝未平一朝又起。
九思对朝中不大熟悉,这背后的动作连连,章明达位高权重,陛下明面上如何庇护,赏赐褒扬,实则如何不忌惮这么一个权势滔天的臣子?这赞赏只怕也是借刀杀人。多得是君王捧杀臣子,放任自流,待到民怨四起,皇上喊一句无可奈何啊,再出去心头之患。
这递到面前的刀不使,岂不是浪费?
也不知是何人这般贴合心意。
越姨娘肚中已有四月余,近来谁的不安稳,季候氏听丫鬟报时,十分放心不下,还亲自过去看了一趟,安抚她:“你且安心养着,今日我去云台寺给你求个符,再算上两签,回来就挂在帐子上,也算是还了先前的愿。等再过小半,小哥儿落地必定身体安康。”
越姨娘连声道谢,怀了身子的脸有些浮肿,但也不影响她生的好看。
晨早刘妈妈就备好了马车,内里置了炭火和食盒子,仆从围拥着出门去。等上马车,九思身上半点雪花絮子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