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慧虽然并不愿与欧阳旭相提并论,但无法否认的是,她确实从欧阳旭擅见一事上寻来了一点灵感。她将头伏低,高声请罪:“臣女自知有罪,请官家责罚。”
“平身吧。”皇帝暗叹了口气,“高妃向来把你当女儿看,朕要治了你的罪,只怕要被她烦死。你急着要见朕,到底为了何事?”
高慧站起身来,鼓起勇气说:“为了我的闺中好友,永安楼掌柜赵盼儿。官家,她绝对没有依仗顾皇城的权势去垄断什么香药,她是无辜的!”
再度听到赵盼儿名字,皇帝的眼神瞬间凌厉了起来,语气冷得惊人:“你想为她求情?”
高慧执拗起来也忘了害怕,她不惜触怒官家为赵盼儿求请,是因为在她生不如死的时候,虽然她并未主动求过赵盼儿帮忙,可对方却出手默默地帮了她。所以,她必须得对得起这份情谊。
只听她急切地说:“不是求情,她根本就没有错。如果盼儿真像朝臣们说的那样仗着顾千帆的势力欺人,前阵子何至于流落到要当掉茶坊地契的地步?她被望月楼的东家欺侮,找池衙内下跪借钱,最后好不容易才化敌为友,一起经营永安楼。这些事官家您一查就知!而且,明明是其他酒楼不肯卖永安楼酒在先,盼儿不卖香药给他们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倒是有些人别有用心,硬是要把寻常不过的商事相争,安上一个以官欺民的罪名!”
“此事相关朝政,你一个小娘子不宜多言。”皇帝的语气很是冷淡,但凡有点眼力的人此时都该立刻闭口不言。
可高慧从不是个识趣的人,她忿忿道:“可盼儿她也是个小娘子啊,我只是想为她分辩,说几句公道话而已!臣女敢以性命保证——”
“够了!”皇帝头痛极了,朝底下的人挥了挥手,“送高娘子出去。”
那些内侍忌惮高妃的权势,不敢真的对高慧用全力。因此,在高慧的拼力挣扎下,她竟然挣脱了束缚。
“我只说最后一句!”高慧警惕地避开了试图再次捉住她的内侍,“官家,您是看着臣女长大的,臣女虽然骄纵,可从没对您撒过谎,也从没求过您任何事!臣父也和皇城司向来不对付,您不会觉得臣女今日之举,是想为顾千帆开脱吧?盼儿她身为女子,孤身上京别无依靠。她能把酒楼开得这么好,实在不容易。臣女只是想请您明察秋毫,别让朝臣之争,毁了无辜百姓!”
说完,她就任由宫人们将自己带离了皇宫。等父亲得知她今晚的事迹,定会将她骂得狗血淋头。但她是真的把赵盼儿当作朋友,而这是她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所以她不后悔。
皇帝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向来眼高于顶的高慧,怎么会和赵盼儿做了朋友。
雷敬观察着皇帝的颜色,谨慎地开口道:“臣倒以为,高娘子所说,不无道理。”
“够了!”皇帝忍无可忍地一拍桌子,“一个二个都来为顾千帆和赵氏说项,朕还没忘了,你也是顾千帆以前的上司!”
雷敬猛然跪了下去:“官家!正因为您勇于纳谏,因为臣和高娘子问心无愧,所以才敢犯颜直言啊!臣豁出性命,还要再多劝谏一句——升王年幼,圣人在宫中能依靠的,也仅有官家您一人。她清贞自傲,主动提出让步司严审顾千帆和让萧相公称病候查,乃是坚信官家对她的一片真情。可如果那些诬告并无真凭实据,官家还迟迟不让萧相公复朝,岂不是伤了圣人的心吗?”
想到妻子和儿子,皇帝神情微动,最终,他疲惫地坐到了那冰冷宽大的雕龙宝座之上。这一系列真真假假的争斗、陷害、凶案都令他滞闷不已,他现在就只想喝一杯神仙酒缓解这难捱的头痛,然而一想到神仙酒,就不可避免地要想到那次与赵盼儿的见面,记得那日在永安楼,她确实提到过一个不计较她曾入贱籍、愿意娶她为正妻的人,现在想来,那个人就是顾千帆无疑。诚然,高慧和雷敬的话都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不管出于何种考量,他也不能再让他的皇后处在眼下的局势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