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中的喜悦仿佛天上的星子,纯粹而明亮。快乐自然是会传染的,望着那样一双眼睛,李贽唇角的笑一直扬起未曾落下去过,眼中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
不过是一首曲子吹得好,竟也能高兴成这样,这样的孩子气于阿梨来说,前所未有,于李贽来说,更幼稚得可笑。但她是他教出来的,这样满心的喜悦,除了她,他亦能感同身受。
阿梨练得非常专心,一遍一遍试着不同的气息、位置和音准,反反复复中,天色不知不觉已经晚了。等她察觉自己耽误了大半个下午的时间,惊觉着跳下那块大石,匆忙同李贽道过别,提着药包就飞快地跑走了。
望着阿梨仓促的背影,李贽不由莞尔。偷得浮生半日闲,他觉得惬意又快活。
唯一不足的是,阿梨自学会吹那竹笛,心里便只有咿咿呀呀的竹枝调,望着他时,眼睛里也没有了那种含羞带怯的心悸。
陪她枯坐在此一个多时辰,李贽此时才惊觉自己竟连一口水都没捞着。而阿梨竟也没邀自己去家中坐一坐。
她与寻常所有人都不太一样。旁人见着他,便如蜜蜂见着花,绝不肯放过任何见缝插针的机会。那些热忱里,有渴求和攀附,也有算计和羡妒。
可水至清无鱼,人至察无徒。因此他光风霁月、言笑风趣的外表下,一面是心怀苍生的仁慈,一面却又疏离淡漠极了。纵然习惯在虚以委蛇中游刃有余,却又甚为厌烦这份通明世故。
谁能想交游甚广、洒然不羁的李贽,其实深心里也会时时生出蛟龙困浅滩的孤寂之感呢?
但阿梨不一样。她性子纯善,心中并没有那些弯弯绕的欲壑,令他隔着很远都只想退避三舍。
拍了拍衣襟蹭上的干燥石苔,李贽抬手折了一片竹叶卷在口中,顺着来路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