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珀道:“浮绣织锦卖得好并不是因为落雪。”
那岑掌柜没想到古珀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愣在原地,有些僵硬地陪着笑,“大人的意思是?”
“前几年云州富贵人家多用梅香碳,此种碳有浅淡的气味,人在碳旁呆得久了,便会沾染一身碳灰味。浮绣织锦本身不易沾染这些气味,便成了冬日里最好的衣料。而自前年始,樊州的白霜碳传入云州,此种碳恒温无味,已经渐渐取代了梅香碳,成为云州富贵人家冬日取暖的新宠。”
将变化说完,古珀下了结论,“浮绣织锦质量重,又不是最为保暖的料子,今年销量必定要下降,你之后且不要再买进了。”
她掌管着古家那边的生意往来,近两年已经专门就此做了安排,没想到燕侯府这边却没能洞察到变化。
岑掌柜心头一震,连声道是,心中却有些不以为意。
他知道古珀说得有一定道理,但也不能凭借这三言两语便断言今年浮绣织锦会卖得不好。总归是主家的意见,他直接遵从便是了。
但很快,他的不以为意便散了个干净。
古珀又继续问了几个其他的问题。她的问题十足犀利,彼此间看似没有联系,实则都紧紧围绕着绸缎店内盈利的关键,全然不似只随意翻了翻账薄的人能问出来的。许多以往连岑掌柜自己都没注意过的刁钻问题都被一一提出,直把他问得哑口无言。
岑掌柜不住地擦着额上冒出的冷汗,偶尔小心朝坐在旁边的燕逍瞥去一眼。燕逍便如同一尊大佛,含笑地看着他们一问一答,将他的窘境尽收眼底,却并无其它表示。
好在古珀此行并不是专门来问罪的,她将自己心中的疑问一一问过,便带着燕逍往下一处铺面去。
就这样,燕逍反过来在古珀的带领下,将自己原本并不熟悉的,燕侯府在北荣道上的几处产业认了个遍。
这安排虽比不上他之前想去的宁自坊,但他跟在古珀身后,见她询问掌柜,查着店中的进项、支取,说一些他往日也没注意过得小细节,竟觉出另一番别样的趣味。
等到从最后一家玉石店出来之后,两人俱都有些意犹未尽。
燕逍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但他环顾一周,见到燕二几个燕卫依然尽职地守在周围,没有给他任何警示,便也不再多想。
倒是装作普通客人蹲守在旁边一家古董铺子的燕十有些无语,他见着近处没有旁的人,便压低声音,对着旁边装作欣赏前朝一个白瓷碗的燕三问道:“三哥,昨日严舒公子让侯爷带夫人来这里,是让他们来查生意的吗?”
燕三一面借着白瓷碗的反光,看着燕逍和古珀走进了附近一家酒楼,一面分心答道:“莫得胡乱猜测。”
燕十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便又多嘴了一句,“不过看起来侯爷和夫人都挺开心的。”
燕三蹙着眉瞥了他一眼,转身离开。燕十连忙将手中的长颈玉壶放回古玩架上,跟着燕三转移阵地。
酒楼是古珀特意挑的,时间还未到正午,楼内用膳的人数不多,两人直接上了二楼,选了临街最好的雅间入座,将大半条北荣道尽揽于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