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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他俩没见面,今天连更补偿一下,然而重圆并没有这么容易,因为下章又是隔日更啦!
沈医生
沈医生好神奇。季玩暄坐在食堂的桌子前,迟钝的大脑里忽然转出这么一个念头来。高三那年他也发了这么一次烧,但费力从床上爬起来后,小季仍然义无反顾地眯着睡眼在冬日漆黑的清晨上学去了。冬天大家穿得都多,教室里还有暖气,早读时很容易昏昏欲睡。最近高三压力颇大,老师们对此也睁只眼闭只眼,在巡查老师快要过来时才敲敲黑板提醒一下。发着高烧的季玩暄藏在迷迷瞪瞪的人群中,眼睛半睁不合地盯着语文课本,看起来甚至比大多数人还精神几分。没有人发现这人烧得快要昏过去,直到第一节课下,沈放才预知一般地从对面楼层跑上来,径直走进高三(1)班的教室,绕过三排桌椅,在过道扶住了从座位上直直倒下来的季玩暄。太神奇了,沈放是小精灵吗?沈放:“……”季玩暄病后更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的嘴,他抬起手示意自己刚才是在胡说八道,低下头老实地吃完了最后一勺皮蛋瘦肉粥。沈医生猜出他的患者还没吃饭就来了医院,于是在离开门诊部后,他先带季玩暄去员工食堂要了一碗清粥。沈放叫他先吃,自己出去一趟,结果刚回来就听见这人在自言自语说人坏话……好吧,也不算坏话。他伸手探了探对方的额头,依旧很烫。沈放拿出一个半透明的小药盒和计时器,嘱咐道:“过半个小时就着温水吃掉,我今天可以早走,你怎么回去?”季玩暄想得挺美,呆呆道:“你要送我吗?”沈放弯下腰离他近了些,眼睛闪烁着什么,语气却很克制。“你想我送你吗?”季玩暄仗着生病诚实地点了点头:“想的。”沈放站起身来不看他,像是深吸了一口气,又缓而又缓地呼了出来。季玩暄拿不准他愿不愿意,小声补充:“我自己走也行,地铁站离家很近。”他越说声越小,也不清楚到底想不想让人听见。但沈放听力不错,一个字没落地进了耳朵。早高峰的回忆再次涌上脑海,沈放皱了皱眉,却被季玩暄误会了意思,忙不迭地补救:“谢谢沈医生今天帮我,过几天我请你吃饭。”他是认真的,但这句话俨然已成为当代人客套话的代表。沈放的表情冷淡了下来:“过几天?”季玩暄眨了眨眼睛:“……什么?”手机震动了两下,沈放看了一眼便又把它放回白大褂的兜里。他看向季玩暄,很认真地问道:“要过几天,请我吃饭?”人在病中容易幼稚,他也病了吗。季玩暄脑袋一热,干巴巴道:“要不就今天吧?”沈放点了点头:“deal ”于是季玩暄现在又回到了心内的候诊厅里,支着下巴等沈放下班。沈医生很忙。他好像颇得病人和同事信任,整个下午都脱不开身,但看起来仍有种应付自如的帅气。到时间了还能记着过来提醒季玩暄吃药,比计时器都准时。“用这个吃药。”沈放递过去一纸杯温热的白水,又在他手边放下了一个玻璃杯,外围一圈是莫兰迪灰的橡胶套,很精致。“我接了开水,烧开放了一会现在还有点烫。等会再喝,但也别放凉了。”沈放的嘱咐都是祈使句,季玩暄白长了他小半岁,乖得跟他儿子似的,说什么都点头,末了还红了红脸,挺不好意思地推辞:“我感冒了,用你杯子不好吧。”沈放安静地眨眼,反应两秒后眼底飞快地划过一道浅笑。“是新杯子,我没有用过,不过刚才用开水烫过了,很干净。”季玩暄干巴巴地“哦”了一声,脸更红了。还好他发烧了,脸再红都有借口。真好,明天会更好。医生本来还想让他去值班室睡一会儿休息休息,但季玩暄却不好意思得有些上头,摆摆手说自己在外面透气就好。沈放也没为难他,只是又转了一圈回来时,给季玩暄添了一件自己的外套。作为一个普通朋友,他对人实在是太周到了。季玩暄又感动,又失落。旁人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他却是病来如山倒,病去也如山去,吃完药没一会便明显地感觉身上渐渐松快起来。但此刻季玩暄身上披着沈放的衣服,手里捧着沈放的水杯,低下头发呆时,却觉得脸上又开始有些发烫了。青年不自在地揉了揉脸,站起来的时候身形微微一晃,外套险些掉下来。季玩暄连忙抓紧搭好,又抱紧了玻璃杯,晃晃悠悠地要往外面转。走了两步想起什么,他又掏出手机慢吞吞发了一条微信:“我四处转转,很快回来。”上一条信息还是小半月之前,那个害他摔了手机的“嗯?”。季玩暄倏地举起温热的玻璃杯贴到脸颊上,连蹦带跳加小步地消失在了这片让他不得痊愈的危险地带。但散步也排遣不了他温水煮过的脑子里此刻过于纷杂的心绪,他又想起了最开始沈放带他离开候诊厅时的画面。“除了发烧还有别的症状吗?”走在前面偶尔回头的青年有着很可靠的背影。季玩暄摇了摇头,沈放刚刚好没有看见。小季身体素质好,难得发烧一次也能表现得若无其事。如果蒋韵清没打那两个电话,沈放也没出现,他完全可以忍着浑身的酸软和忽冷忽热,一个人放弃挂号、打车、买药、回家。但蒋韵清刚刚还嘱咐他好好休息,沈放才说过会给他走后门……他说了吗?说了吧……季玩暄垂下眼皮,任由自己出声撒娇:“不只是发烧,我浑身都好疼的。”“……”沈医生步子一顿回过头来,没能看清季玩暄的表情,只瞥到了他烧得泛红的耳根。“没关系,”他放柔了声调,像哄小孩一样,“我都会治。”季玩暄:“……”啊,好丢人啊。啊。啊啊啊。季玩暄抓着沈放的大衣抓狂地蹲了下来。丢死人了!沈医生估计都在心里笑死他了吧?只是顾及着情面才没笑出声吧?!季玩暄像得了狂躁症一样站起来跳了两下,一溜烟蹿走了——不过蹿也没蹿出去多远。停在血液内科的大门口,季玩暄好似反应不过来一般,站了好半天才低下头扯了扯嘴角,过热的脑袋像被浇了冰水,瞬间便清醒了。他可太熟悉这个地方了,季凝生病那半年,他就在家、学校与医院之间三点一线,到最后几乎都住在了这里。“您好,需要帮助吗?”季玩暄转过头,瞧见一个睫毛弯弯的鹅蛋脸小护士。小护士眸光亮晶晶的:“我看见你来来回回走了好半天啦,是在找什么吗?”季玩暄立刻笑了起来:“谢谢你,我只是在想事情,打扰到人了吗?”青年的笑容很少有人能拒绝,小护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脸:“没有……我……”她的目光落在季玩暄怀中的保温杯上,瞬间表情就不对劲了。季玩暄挑了挑眉,举起杯子晃了晃。小护士的视线紧跟着他的手,指东不打西,举上不看下。季玩暄:“……”小护士:“……”季玩暄:“你认识这个杯子……的主人?”小护士一脸悲愤:“这是我送给沈医生的。”哦豁,尴尬。季玩暄干巴巴地和她一起埋怨:“……沈医生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讲究啊。” 小护士姓亓,闺名一个单字宝。季玩暄无所事事,跟着她到了护士站,趴在台子上看人家整理病例。“所以说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这杯子的价值?”季玩暄歪着脑袋,轻轻用修剪齐整的指甲磕了磕保温杯的杯壁。沈放年初过生日的时候,隔壁科暗恋他许久的实习小护士红着脸送了一个名牌玻璃杯给他,寓意是“一辈子”。作为一个非常厉害的富二代,沈放完全没看出来这貌似平凡无奇的玻璃杯值多少钱,但礼貌倒是不缺。在一个月后亓宝过生日时,他投其所好,送了女孩一套完整的昂贵杯具。“……”季玩暄把脸埋到臂弯里,闷闷地笑了出来。亓宝对他噘了噘嘴,眼中却也溢出几分笑意:“其实也挺好的,如果他知道这个杯子和他送我的礼物一样贵的话,从最开始就不会收的。”女孩调皮地眨了眨眼,小声道:“我知道沈医生不喜欢我啦,能骗着他收下我的礼物我就心满意足了。反正我也不差钱。”季玩暄为最后一句话肃然起敬:“竟然是亓大小姐,失礼失礼。”亓宝谦虚抱拳:“哪里哪里。”走廊的尽头传来护士长说话的声音,两人立刻双双站直。季玩暄摆出一副忧郁的神情:“可以帮我查一下顾晨星在哪个病房吗?”亓宝很快进入状态,在电脑边做出查询的姿态:“稍等,我查一下。是早晨的晨,星星的星吗?”季玩暄别开脸,郁郁不忍道:“不是,是灰尘的尘,猩猩的猩。”护士长路过他们两人,目光似有若无地投了过来。亓宝非常敬业地安慰季玩暄:“您别着急,我们医院有着全市最好的医疗资源,相信顾尘猩先生会很快好起来的。”护士长走了。季玩暄忍着笑问道:“大小姐,你是哪个科的护士?”亓宝坐姿依旧很端庄:“最近在肛肠科实习。”两人沉默片刻,不约而同地笑弯了腰,同时还都记着死咬住嘴唇不能出声,免得再把护士长招回来。季玩暄费了好半天才重新趴回咨询台,揉着眼角笑出的生理泪,颤着声音道:“其实他也不一定不喜欢你……”别看沈放那个性冷淡的模样,礼数一向做得分毫不差,在不知道礼物价值的情况下回送给对方那么昂贵的东西,原因可想而知。顾晨星说了,有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和他走在一起。还记得沈放的文件夹一吗,里面是心上人的录音。如果是这个女孩的笑声的话,的确值得珍惜。亓宝还趴在桌子上颤个不停,没有听清他刚才说了什么。季玩暄的目光投向耳畔被玻璃杯折射成反向的长长走廊,笑容没有变浅。只是眼底有些疲惫。大楼的另一侧。沈放今天难得按时准备下班,没有像往常那样准备独自加班到很晚。同事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最好事的那个凑过去,好奇问道:“你今天有约会吗,小沈?”沈放被他问得一愣,略略思索后点了点头。“??!”他回答得轻松,走得利落,留下一大堆人站在原地,被这个爆炸性的新闻激出千层浪花。季玩暄刚才又给他发了条消息,说了下自己现在的位置。语气十分正常,还配了个笑脸。沈放掏出手机又确认了一遍地点。很正常,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门诊部与住院部之间有一个小花园,大大小小排列着漂亮的花坛。时值初夏,花开得正漂亮,沈放远远地便看见了伸着两条长腿发呆的季玩暄。那夜被打碎的梦境重回脑海,十几岁时坐在花坛边自言自语的少年与此刻仰头看落日的修长背影融为一体,平行空间重叠在橙红的晚霞中,奇妙得镀上了一层不真实的颜色。沈放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步伐却变得轻快起来。大约是察觉到他的到来,季玩暄一点也不惊讶地歪歪脑袋,像是把落日的余晖全部收进了唇边那样笑道:“我们去吃鼎尚鲜吧!”“好……不行,”沈放摇头,“海鲜是发物,你还病着。”季玩暄世界观都崩塌了:“淡水鱼也算海鲜?那么清淡的养生锅,我只要喝一碗汤就会立刻好起来了。”沈放不想同他商量:“换别的。”季玩暄摸了摸鼻子,讪讪道:“那你看吧,我能想到的应该都不合适。”沈放想了半天,什么也没想出来。沈放:“……”季玩暄又笑了起来,眼尾还泛着红晕,不知是烧退的余温,还是晚云蒸出的霞蔚。 我没有妈妈了,沈放。 沈放眼皮一跳,蓦然回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傍晚。季玩暄也是这样,一模一样的笑容。但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他径直走过去蹲到季玩暄的面前,看着他怔忪的双眼,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了?和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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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护士叫亓qi宝,不是元宝!不是情敌!另外大家好像都很好奇,那我有话直说:不算(好多篇)番外,正文大约在2月20左右完结,他们彻彻底底完全复合是在2月初,但是前前后后都是甜啦!回头看过去,这是我非常喜欢和自豪的一个故事,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小季现在正在拼了命的跑着去拥抱放哥的路上啦!
回家的诱惑
左岸小区,6号楼,1201。季玩暄坐在茶几前,呆滞地咬起了指甲。新闻联播已过,电视机里正放着当地电视台的家长里短,一对婆媳分坐在演播厅两侧接受金牌调解。季玩暄稀里糊涂看了半天才听明白她们的婆媳关系尚未盖上民政局的章——由于双方尖锐的矛盾,男生实在受不了就跑去非洲做义工了,妈和女朋友都联系不上他,于是一起来做节目试试能不能和解。中年妇女话还没说就开始号啕大哭,季玩暄啃着指甲看得津津有味。刚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沈放:“……吃饭了。”季玩暄抽开手回头,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沈放:“先洗手。”季玩暄:“……”由于实在不知道在外面能吃些什么,他们最终决定去附近的沈放家里,由医生做一顿养生大餐。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季玩暄擦干双手,顺着暖色灯光走到餐厅里,看见了满满一桌青菜和青菜汤。季玩暄:“……”知识分子都很会做饭的这种错觉是谁给他的,蒋韵清吗?舅妈,我好想你。沈放坐在餐桌前轻咳了一声:“你的病还没完全好,吃清淡点……”再清淡也不能把三种青菜连着炒四盘吧。他自己也说不下去了,皱起眉想拿手机点外卖,季玩暄却已经在对面落座。沈放很久没有招待过客人了,连碗都忘了拿。季玩暄从手边的架子上取下两个高脚杯,用汤勺舀了半盏青菜汤,向沈放推过去一杯。“cheers?”沈放被他成功取悦,与季玩暄碰了个杯。对面的青年咽下温热的清汤,惊奇地又接了一杯啜饮起来。还挺好喝的。沈放从碗柜里取出两个洗净的碗,示意季先生吃饭的形式可以再平凡一些。季玩暄第一口小白菜下肚,啧啧赞叹:“你做饭好好吃。”他备受鼓舞地又挑了一筷油麦菜放到嘴里,弯弯的笑眼在下牙的一瞬就被齁得紧紧眯了起来。一口好吃,一口好咸,能把油麦菜做得下不了嘴,沈医生果真……让人好惊喜。沈放看出不对,也试了一口,自言自语:“……好淡,为什么。”因为你盐没撒匀。季玩暄费劲地把菜叶子咽下去,阻止了沈放想要回锅加些盐的举动:“我觉得这些够吃了,两个人四菜一汤太多了。”沈放犹疑不定:“真的吗?”季玩暄用力点了点头,为表诚意又飞快试了试剩下的两道醋溜小白菜和醋溜土豆丝。非常好,除了土豆丝特别酸了一点其他的都很好。沈放放下心来,又给两人各自盛了一碗饭端过来。还好,饭不软不硬,做得恰得好处。季玩暄一边小心翼翼地在这几道天差地别的菜里均匀地动着筷子,一边偷偷打量沈放的神色。太强了吧,除了开始那口油麦菜被评价了“好淡”之外,他接下来没有露出任何奇怪的表情。为什么?季玩暄百思不得其解。是沈放吃自己做的菜吃到味觉失灵了?还是自己的舌头出了毛病?不能吧,今天他嘴里吃什么都没味,这样都觉得过咸与过酸,沈放是真的百毒不侵了吗?季玩暄吃一口,偷看三眼,任沈放再稳重也做不到一直装瞎子。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放下筷子想和季先生聊聊,客厅的电视机里却再次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沈放:“……”季玩暄好奇得要死,竖着耳朵听调解员冰冷到刻薄的指责,侧着脸说:“我家邻居大爷特喜欢这节目,那时候每天吃完饭,我就在院子里边写作业边听。”留学这几年,要说他真正想念什么本地特产,不是胡同口的煎饼果子,而是这个几乎从来没有改过版的真情栏目。多年过去,除了演播厅从小变到大,调解员一针见血的冷静、市井百态的酸苦与和解的眼泪,似乎什么都没变过。真好。让远归之人安心的好。小季写理科作业的速度很快,但到他最热爱的作文环节却总会放慢速度,在小老百姓鸡毛蒜皮的计较声中徐徐落笔。有很长一段时间,季玩暄的语文老师都怀疑他的课外读物是《故事会》。因为别人都写司马迁写华盛顿的苹果树,他写“小万捐出一年到头八万块的辛苦钱,却被陈主任夫妇误认为是小偷”。偏偏他条理清晰,文笔流畅,论述得叫人无可指摘。孔老师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没把他从年级巡展的优秀作文里撤下来,只是把他的排版挪到了不显眼的角落。沈放也想起来了:“我读过你那篇作文。”季玩暄很惊讶:“真的吗?”他见过沈放的桌子,每次考试后打印出来的优秀作文都被他用来垫饭盒了。沈放点了点头:“有次吃泡面,滴了好大一块油,刚好滴在‘小万,娜娜和胖子都惊呆了’上。”他当时险些以为自己花了眼,又翻了翻前面几页才确定没有奇怪的东西混进来。那时候沈放已经升上高三,成了这所学校里资历最老的那群人之一。纸上被复印的笔迹熟悉又陌生,距离他第一次收到这摞纸后随手塞到桌筐里的时间不长不短。长到过往的记忆已经开始模糊,短到他一看见这几行被油汤洗亮的字迹,便一眼认出了作文的归属。季玩暄一脸“我就知道是这样”,无奈地撑住了下巴。“我还有很多素材没用到呢,本来准备在高考时大展身手,哪想到那年全国卷的作文题目竟然是让大家讲讲如何学习语文。我攒了一箩筐的家长里短,无处安放。”沈放的眉眼也舒展了起来:“但你考得很好。”这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季玩暄的高考发生在墨尔本,他按照时间规规矩矩做了卷子,总是自欺欺人自己也是正儿八经参加过高考的人,这种话脱口而出也不足为奇。但沈放怎么知道他最后考了多少。老师们总不可能把他那种不算数的分数挂到信中门外,只有顾晨星才会在朋友圈将他公开处刑。季玩暄还记得,沈放当时没有点赞。与高二高三都有交集的只有张列宁,而小眼镜在季玩暄不辞而别以后就把他们所有人都拉黑了。沈放垂下眼皮,没有说话。季玩暄面不改色地吃了一口酸到像被腌制过的土豆丝,笑眯眯的:“你考得也不错嘛。”燕大医学院,即使对本地考生也极为苛刻,每年成功入学的人屈指可数。但沈放考得那么好,其实原本可以去更高的平台的。两人短暂地互相吹捧过一个回合,突然都没了话说,只是沉默地在电视声中把四盘菜都打扫干净了——连油麦菜都没剩下。饭后季玩暄想要帮忙,但被沈放阻止了:“没关系,放着就行,明天阿姨会来收拾。”有钱真好。季玩暄“嗯”了一声,正束手束脚地犹豫要不要回去看电视,放在餐桌上的手机便响了起来。薛嘉胤和他的圣诞合照跳到屏幕上,季玩暄自己笑得尤其傻。他飞快地捡起手机,不好意思道:“抱歉,稍等一下。”沈放点了点头。季玩暄往阳台走着接通了跨国电话,嘈杂的乐声和薛嘉胤沉哑的金属嗓音一起响起:“javen,我要开心死了啊啊啊啊啊!”快乐比悲伤更容易传递,季玩暄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压着嗓子没什么力道地数落他:“歌手,你什么时候能学会在打电话前算一算时差?”通话声在阳台门后变低,像是再次横渡了太平洋那样被拉远。沈放落在桌上的手指顿了顿,垂头收拾起了碗筷。季玩暄敷衍薛嘉胤很有一套,虽然歌手今晚异常缠人,但还是被他东绕西拐很快结束了通话。拉开推拉门进屋时,季玩暄有些意外地听见了从厨房里传来的水声。不是说有阿姨来收拾,放在那就行。……是因为不知道他会打多长时间电话吗?季玩暄轻手轻脚走到厨房门边,看着沈放颀长的背影,抱歉道:“对不起,如果我不接的话,他今晚会一直打过来的……”“你什么时候走?”沈放没有回头。季玩暄愣了一下,神情泄出些许难堪:“我现在叫车,很快……”沈放把盘子丢到了水槽里,转过头大步上前,一把攥住季玩暄的手腕将他逼到了冰箱门上。他低下头靠近季玩暄的额头,眼睛却紧紧闭着,像是在忍耐什么。“你什么时候回澳洲?回南半球?这一次又要多久才回来?”水龙头不要钱似的喷出几近白色的水柱,厨房灯开了一半,他们刚刚好站在暗处,依稀还听得见客厅里节目临近结束的背景音乐。季玩暄无措地动了动手腕,却被攥得更紧了些。沈放睁开眼,露出了近乎受伤的神情。“我就那么……让你无法忍受吗?”他在说什么。季玩暄张开嘴,声线颤得像刚出生的小鹌鹑:“……我不回去了。”沈放好像没听懂,眉宇依旧忧郁地蹙紧。季玩暄废了好大力气把三魂七魄抓回来,竭力组织起完整的句子:“我不回澳洲了,我的家在燕城。回,也是回这里。”沈放:“……”箍着手腕的力度一下子消失,沈放后退一步,偏开视线。“……抱歉。”季玩暄轻轻抚了抚肌肤上残留的水迹:“……没关系。”两人平静地重新洗手,擦干,关上灯先后走出了厨房,留下一池子碗碟留着阿姨明天来收拾。沈放从刚才开始就像被按了静音模式,一言不发。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电视上吵得不可开交的婆媳两人都已经冰释前嫌抱头痛哭了,屋主却安静地拿出一个药箱,取出活血化瘀的药膏,一言不发放在了客人手边。腕子上的红印看起来吓人,其实没有多疼,但沈放的表现就像自己把季玩暄胳膊撅折了一样,连看都不敢看。怎么样,还要我战狼发言“i' chese, not atralian”才能哄好吗。季玩暄顺从地挤出药膏涂在手腕上,但按摩手法乱七八糟,沈放忍了半分钟,终于看不过眼走过来,坐在地毯上帮他揉了起来。医生的力道很足,又很轻柔,像是在对待一个很珍贵的宝物。季玩暄歪着脑袋,毫无预兆地轻轻开口:“在毕业的第一个冬天,我加入了一家很老牌的事务所。”沈放的动作一顿。在j国国家博物馆国际竞赛里成为首轮获胜者后,他们进入到最后一轮的三方较量。对于初出茅庐的季玩暄,那是个很大的项目,但在整个公司的紧张氛围里却显得有点不够看。季玩暄微垂视线,沉浸在讲故事的氛围当中:“当时我们小组加上老板,只有两名正式员工,最终定下来由我独自一人去到欧洲谈判。”“轮到我上台的时候,下面坐着的白人们都很震惊,或许因为我是一个孤零零的黄种人。”他侧过头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眯了眯眼睛:“其实我也超级紧张。”季玩暄二十多年未曾怯过场,但独自站在异乡,孤独又陌生,在上台之前脑中真的跳出过一丝逃跑的念头。“但是你没跑。”沈放仍旧低着头,声音却很温柔。季玩暄“嗯”了一声。他没有跑。在站上台的那一刻,也许是紧张过度的那股劲已经崩过了,他突然又变回了无所畏惧的季玩暄。“那不是我参与做过最完美的一个设计,但我对它的感情却非常非常的不一样。站在那里的时候我好像分成了两半,一半侃侃而谈,另一半看着侃侃而谈的自己,很惊讶。”他不会说j国语,也不清楚翻译是否把他的意思完整到位地表达了,但他当时似乎一点没有考虑到这些,只是很自信、很从容地进行了这六年多以来最完美的一次答辩。结束以后,在场所有的人都为他鼓起了掌。季玩暄抽回被沈放松开的左手,笑着歪了歪身子:“不过我还是输了。”最后获胜的是墨尔本的一家新兴事务所,季玩暄曾犹豫后拒绝掉的那家公司。差点儿成为他少东家的师兄在结束以后和他握手,夸张地问他有没有后悔。澳大利亚人表情丰富,季玩暄以前总被他们戏称为“内敛的东方美人”。他意外地心情很好,于是也跟着开玩笑,装作轻蹙眉头道:“well jt a little”对方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夸他真的表现得太棒了,他们直到结果出来以前都非常紧张。孤独又陌生的异域体验,但又很兴奋、很美好。而他突然很想回家。他不好意思和任何人说起过这种情绪,但现在对着沈放却似乎没有任何顾忌。“你可以理解吗?我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被打击到了……好吧,确实有挫败感,但正面的感觉要更丰富。但与此同时,我也真的很想家。”“我明白。”沈放声音很轻,像在念一首诗。“‘戈壁会把我震慑住,但一个像家的地方,能把我留住。’”季玩暄:“是的,所以你还是能理解的嘛。”季玩暄揶揄地看向沈放,医生耳朵泛红,躲闪着他的目光将药箱收走。熟悉的相处模式,白天时的客气与之对比简直酸得掉牙。空气中的气氛轻松而温愉,非常的,非常让人眷恋。时钟指向九点。沈放放下药箱,在书房里犹豫了十几秒,决定邀请门外的人今夜留宿。他推开门时发现,自己竟还像十几岁时那样容易心跳加速。这个房子他很少来,但桂姨每周都会过来打扫两次,客房应该也很干净。桂姨喜欢在床头柜上放一支新鲜的花朵,今天放了吗?沈放回到客厅,季玩暄的脑袋斜靠在沙发靠背上,碎发被蹭得毛茸茸的,像小动物。他眼神软了软,又走近几步后,突然停了下来。季玩暄穿戴整齐,手机屏幕停在叫车成功的页面上。察觉到沈放的归来,季玩暄回过头对他笑了笑:“谢谢沈医生的款待,今天已经很晚啦,过几天我一定请你吃饭。”他眉眼弯弯地补充:“我说的是真的,具体几天由你定,好吗?”不安分的心跳渐渐平静下来,沈放迟缓地点了点头。浪花生于海上,鼓动着向岸边奔袭,想要与礁石撞个头破血流,最终却无声地消弭于暗流之中。他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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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姨,本文最神秘角色。小季的那篇作文指路32章。“戈壁会把我震慑住,但一个像家的地方,能把我留住。”这句话出自匡扶摇的《回答不了》,向全世界安利我们匡老师!
爸爸去哪儿
季玩暄长到快奔三的年纪,只问过别人一次关于他爸爸的事情。“杨叔叔,你是我爸爸吗?”五岁的小男孩嘴里还含着棒棒糖,那双黑眼睛毛茸茸的,眼尾挂着笑,像是在问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问题。cbd金融大厦楼下的西餐厅里,杨又庭回忆起小小季当年的天真无邪,非常怀念地笑了起来。季玩暄:“……”杨又庭作为本市金牌律所的金牌律师,每日公务繁忙,午休时间才终于抽出短暂闲暇,在楼下接见了一下多年未见的好友之子。季玩暄抽着嘴角,不忍直视自己的黑历史:“……那阵子老演这种电视剧,私生子什么的,我举一反三嘛。”彼时,杨又庭蹲下来与小小季耐心对视了十几秒,最终放柔了声线回答:“我不是。逗逗有自己的爸爸,一个比杨叔叔好很多的人。”小季玩暄微微张开嘴巴,看起来根本想象不出比杨叔叔好很多是怎样的一个概念。——那个人竟然还是他爸爸。杨又庭动作优雅地切着牛排,衬衫袖口随着动作微微上移,露出手腕上精致的机械表。“我记得那天我问你是不是想爸爸了,你先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记得这么详细?难怪是金牌律师。季玩暄托着下巴,笑起来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我只记得之后我问您吃不吃鸡蛋,您说不用了——那天可是我第一次学会煮鸡蛋,您知道您错过了什么吗?”拥有过又失去才会想念,但他从未拥有,无法分担季凝那份过于沉重的思念。所以点头后直觉不对,又摇了摇头。杨又庭从小溺爱他就没边,这会儿也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知道我为什么最近一定要见你吗?”季玩暄:“难道不是因为您想我了?”杨又庭变脸颇快,闻言立刻像回到了谈判桌前,平静地用食指轻敲桌面:“最想你的时间段早就过去了,从情感来说,现阶段暂不见面也没关系。”季玩暄:“……”这辈子能一句话把他堵死的人并不多,杨又庭是其中最出色的那个。当年一声不吭跑去国外的人确实是自己,季玩暄自觉理亏,认输了:“请您赐教。”杨律师年近半百,依然帅得天怒人怨。时光似乎对他格外温柔,最大的变化只有眼中沉淀的阅历为他的五官平添了许多小季小顾们无法企及的成熟男性的魅力。他双手交叉停在唇边,郑重道:“季凝给你留了套房子,不是你们以前租的那间。”季玩暄眼皮一跳:“……不会在二环以内吧?”“?”杨又庭挑了挑眉:“你知道这件事?”季玩暄心中天雷滚滚:“…………”他沉默半天,因为惊奇而高耸的眉峰露出些无语凝噎的憋闷:“说出来您可能不信,但季女士给我托梦了。”杨又庭对晚辈的胡话颇为宽容,就当作什么也没听见,从公文包里取出来一个档案袋,平静地推到季玩暄面前。“按照协议,房子会在十八岁那年自动落户到你的头上。不过当时……你似乎没心思管这些事,楼盘又刚好拆迁,于是我自作主张在原来的地方重新要了一套。现在那里还是个毛房子,想怎么装修,你自己看着来吧。”凭空拥有一套房子的现实尚未消化,又得紧跟着接受他在不知情时还在原有基础上被升值了房型,就好像别人拿着自己的账号悄悄玩了次大富翁——玩得还挺好。季玩暄吞了吞口水:“我、您……您帮我添钱了吧?”杨又庭没回避,直言道:“欠条和钥匙都在文件袋里。”季玩暄:“……”几百万的资产与数目不明的债务哐当砸到脑袋上,他却没有立刻试着去碰一碰牛皮纸袋,反倒是盯着落地窗外精致的绿植沉默不语了好一会儿,才如梦初醒一般,将脸覆进掌心,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闷闷道:“我小舅知道吗?”杨又庭“嗯”了一声:“我是季凝的律师,季元是见证遗……的第三方。”被可疑停顿跳过的字大家都清楚,季玩暄的右手顺着脸廓捋进发丝,露出了极为复杂的眼神:“房子是什么时候买的?”杨又庭:“二十七年前,你出生之前。”季玩暄:“为什么她从来没和我提过?”杨又庭:“也许她想把这当做你的成人礼。”季玩暄:“这很牵强。季女士带着我东奔西走吃了很多苦,好不容易才落下脚,她为什么不直接住在那里?”杨又庭:“突然之间她没有能力把房子收拾到可以入住。”季玩暄两眼发直:潦倒者的情书(上)“突然之间……突然发生了什么?”杨又庭:“……”季玩暄好不容易逮住金牌律师的漏洞,心里却骤然空了下来:“这其实是……是他……”手指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咬了咬牙,狠下心说出了那个称呼:“这是我爸爸留给我们的房子吗?”“……”杨又庭眼中似有千言万语,但最终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虽然从没能有机会说出口,但季玩暄其实想过很多次,他的爸爸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他很喜欢杨又庭,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心里偷偷把他当自己的爸爸。爱屋及乌,他对杨叔叔家里那个总是被打扮得像小王子一样高傲的杨霖煊也抱有亲近的好感,可小孩子的独占欲却强到不需要玩伴。杨又庭从来不凶季玩暄,杨霖煊对这一点很不满。但其实杨律师是位文雅的知识分子,也没怎么凶过自己亲儿子,顶多就是严肃地讲讲道理。可在小孩子眼里,这点差别比天还大。终于有一天,杨霖煊走到季玩暄面前,得意洋洋地昂着下巴说出了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垃圾话:“我爸爸凶我,那是因为我是他亲儿子,他对你好,对你客气,都是因为你是外人。你懂不懂?”季玩暄当然懂。杨又庭也懂,所以在两个孩子面前他做足了一视同仁的功夫,该责备该夸奖,统统对事不对人。但归根结底有些地方还是会不一样的。季玩暄从一开始就明白这个道理,可被人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他们年纪都还太小,诛心之论既出,说的人不在意,听的人也没想着记恨。季玩暄只是忍不住在心里羡慕杨霖煊——羡慕他有一个可以对自己“不客气”的人。私生子乌龙后,他开始莫名其妙觉得对他爱搭不理的小舅舅很亲近。季元天性冷感散漫,心里再喜欢,表面上也热情不到哪里去,但季玩暄认为这就是父辈与孩子的常态。直到后来,他看到了放学来接小朋友们时,会亲近地拥抱并亲吻孩子的父亲们。真肉麻。他低着头,一路踢着小石子跑回了家。季凝今天要加班,他得自己热昨天的剩饭吃。他还太小,什么都不明白,但也听得出楼下婆婶们碎嘴母亲的不是什么好话,所以什么都没问过。再长大一些,他渐渐明白了自己确实是和别人不太一样的。讨厌的家伙们会说,你是没有爸爸的野种。他倒是想反驳,可他连爸爸的照片都没见过,“私奔”“被抛弃”“未婚母亲”的谣言倒是从小听到大,也没见季凝出声反驳过一句。他心里憋着一口气,却也只能攥紧拳头走过去,在对方脸上重重给上一记警告。沈放或许还应该感谢一下这些管不住破嘴的家伙,如果没有他们常年陪练,季玩暄未必能在后来帮他料理小混混。……他和季凝,他们不是被抛弃的吗?季玩暄神色平静,恍惚中仿佛听见不属于自己的声音从口腔震荡而出。“他死了吗?”杨又庭停在桌面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那年南方暴雨,山上泥石流滑坡,他跟着队伍去救人……没有回来。”季玩暄张了张嘴,视线闪过短暂的迷茫,过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喃喃自语:“原来……他是个消防员吗。”这许多年来,季玩暄已经习惯了不自觉地去猜想,人群中会不会有他那怯懦的便宜老爸。他应该长得不错,也许还会吹口琴,会用法语念魏尔伦和波德莱尔的诗,也看得懂古画里历经千年不曾褪色的深意。他会在周一的早上主动扔掉家里的垃圾,在季凝纠结毛呢大衣配哪种扣子时,可以给出最好的建议……这林林总总的许多优点加起来,才刚刚好够他勉强能把季凝骗到手。再到后来,季玩暄进入叛逆的青春期,街上的流浪汉与麻将馆里的无业游民都不拘一格地可以进入他长长的候选爸爸名单——甚至连总来胡同口买橘子的小商贩,也因为长得顺眼被他兴致勃勃地猜想过。……但原来,他是个了不起的消防员吗。季玩暄扯开嘴角,忽然觉得这一切有些好笑。杨又庭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开口问道:“你恨他吗,逗逗?”季玩暄从回忆里被拉扯出来,像是没想到他的问话,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睛:“当然不,您怎么会这么想?”其实这么想才正常。但出人意料的是季玩暄长到这么大,确实没对他素未谋面的亲爹生出过多少负面情绪。季凝把他教得很好,季家与后来的中国好邻居聂大爷一家也足够温暖善良。从小不缺爱的孩子对世界总是格外宽容。他只是很偶尔的时候,才会报复性地想想:如果那个“爸爸”有朝一日想通回来找他们了,自己可以很得意地展示给他看——瞧,没有你这个人的日子里,我也长得非常、非常好。杨又庭明显松了一口气,但眉心的褶皱还没完全平下去:“这些年你从来没问起过,我还以为……”以为他天真狡黠的笑容之下,是不曾言说的巨大阴翳。季凝当年视烈士遗孀的身份如洪水猛兽,抱着刚出生的孩子连夜回到她自己长大的地方,像个真正被负心人抛弃的女人,拉扯着季玩暄一路艰难又勇敢地生活。骗别人,也骗自己。——要不是儿子的上学问题强大如她也解决不了,季凝也许还会继续瞒着家人,让他们一辈子也不搭理自己。“原来我出生在南方。”季玩暄歪了歪头。虽然是为了转移话题,但他确实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那他为什么在燕城买房子?”杨又庭:“他当时已经拿到了调令,很快就可以动身。你妈妈跟着他跑出来吃了很多苦,他把所有的积蓄交给我,让我帮个忙,给你妈妈一个惊喜。”原来是这样一个平凡温馨的故事,只是不巧大家运气都差了一点。季玩暄笑了出来:“听起来他也没多少钱,不会当时您就是我家债主了吧。”杨又庭拿他没办法,无奈道:“那倒没有,我当时也一穷二白。你妈妈每个月都在给银行还贷款,很执着,连你舅舅的钱她也不要。”便宜老爸计划得好,原来有两个人养一个小娃娃,日子也不会太难过。但偏偏他先走一步躲了清闲,债务便全落到老婆头上。好一个惊喜啊,爸爸。两人一起在心里骂了会儿不在场的那人,季玩暄仍然忍不住惊叹出声:“老婆还完贷款,儿子还得继续还账,这究竟是当爹的还是放债的啊?”杨又庭:“……你在暗示我什么吗?”季玩暄连忙摆手:“我感激您还来不及,正巧给了我一个必须找工作的理由。叔,我爱您。”杨又庭满头黑线,没好气道:“也没欠多少,再歇歇也行,千万别累着了。”季玩暄心头忽而松快,哈哈大笑起来。杨律师的时间一寸光阴一寸金,即使是季玩暄也不敢再过多占用,不然肩上的债务只会越来越重。两人用完午餐,在餐厅门外告别,杨又庭拍了拍他的脑袋,温声道:“照顾好自己,有事要和我说。”其实他很幸运啊,短短几天内就有两个人明确表示过愿意倾听。季玩暄笑着点了点头。星巴克里总是人满为患,无数白领提着大大小小的咖啡纸袋扬长而去。人们都在为了未来奔波,只有他还陷于面目模糊的老相片。季玩暄转过头,叫住了离开不远的男人:“叔。”杨又庭步子一顿,在人流匆匆的广场上转过身来。“这些年我从来不问我爸爸的事,是因为,呃……也没什么,都是小时候的想法了,比较傻。”他心烦意乱地揉了揉头发,也不知在想什么。杨又庭却惊讶地从季玩暄躲闪的眼神中,发现了一丝名为羞涩的情绪。“……我总想着,或许有一天他可以回来,自己讲给我听。”和他妈妈如出一辙的天真固执。高级写字楼的走廊里,面试的人群神色各异坐满一排,每过十分钟,就有一个年轻人从房间里走出来,抱着简历查询下一个地点的交通路线。季玩暄坐在下沉广场的弧形花坛上,掏出手机,像任何一个失意的年轻人那样,开始搜索用什么网站找工作比较合适。很突然的,摩天大楼之间的小广场上,竟有人突兀地拉起了小提琴。季玩暄顺着巴赫的乐声望过去,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正站在目光呆滞的鸽群中,旁若无人地演奏着e大调。是在玩快闪吗?一曲即将终了,也没看见演奏其他乐器的人从奇奇怪怪的地方走出来。季玩暄想了想,走过去将怀里仅剩的五十元放进地上摊开的琴盒里。年轻人感激地冲他笑了笑,又友情赠送了半首《卡农》,方才拿起刚才好不容易挣到的纸币,背上琴盒潇洒离开了。原来真的是卖艺。季玩暄哭笑不得,开始思索自己或许也可以走这条出路。兜里的手机连续震动了两次,他掏出来看清屏幕上的字体,愉悦地吹了声口哨。路拆:来酒吧。路拆:给你找了份工作。真是瞌睡到了就有人送枕头。季玩暄哼着下半首《卡农》给他回消息,“ok”刚发送成功,又有一条消息跳了进来。沈放:今天请客吗?乐声在劈叉后戛然而止,地上的白鸽们好像受到了惊吓,扑扇着数不清的翅膀,从他身边成群结队地落荒而逃。羽毛落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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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爸爸妈妈的故事就交代到这里啦,太多的细节季凝也没告诉我,只是之前在医院的某个下午,我去探病时刚巧看见她在摆弄窗台上的花,于是想起来说:“棉花的花语是珍惜眼前人,我姐夫挺浪漫嘛。”季凝笑得眼睛都没了。“才不。我当时说我要吃,可他转了好久都没找到才跑去花店糊弄人的。”无语,她在炫耀什么。感谢前天首页推荐,在评论区看到了好多可爱的新面孔哦~虽然没有一一打招呼,但是欢迎来到小鸡的游乐园???????然后,虽然上半部确实慢热了一些些,但是也许还是可以眯着眼睛飞快看一下下的,毕竟我觉得我写得挺好的(不是没有db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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