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先生,《湘行书简》:"我要傍近你,方不至于难过。"
窗边的小逗逗(下)
沈放摸了摸刚才被柔软一蹭而过的脸颊,眨了眨眼睛:“这样好吗?我也去的话……”“她肯定会吓一跳。”季玩暄恐吓他。沈放:“……”季玩暄笑着摸了摸他的脸:“逗你玩的。我这么喜欢你,我妈妈也一定很喜欢你。”沈放张了张嘴:“我妈……扬哥他们都很喜欢你。”季玩暄点头,大言不惭地:“我知道啊,谁能不喜欢我?”沈嘉祯。——两人同时在脑子里出现一行字。季玩暄干咳一声,拉着他快走了几步:“快快快,我已迫不及待。”租车的地方在人群分流的广场,两人好不容易挤到前排,前面的几个人就瘪着嘴空手而归了。季玩暄拉住其中一个:“您好,请问是没车了吗?”男生摇了摇头:“有的是,但老板倔得很,只收现金。”旁边人跟着嘟囔:“这年头谁出门还带现金啊,老爷爷吗?”季玩暄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开心地举了起来:“老板!我们要两辆自行车!”“好嘞,进来挑!”季玩暄拉着沈放往车棚里走,期间还回头得意地对他挑了挑眉毛。明明只是在大家都只有支付码的时候拥有几张纸币,他却要把尾巴都翘起来了。沈放好笑地跟着他往前走,最后停在了两辆七成新的单车前面。一辆橙色,一辆蓝色。季玩暄大方地让他先挑:“你要哪辆?”明明是自己挑车,沈放却上下又打量了一圈季玩暄。男生今天穿的是黑白配色的冲锋衣,配亮色也许很飒。沈放指了指蓝色:“这个吧。”季玩暄点了点头:“好,那我先过去付押金。”沈放应了一声,自己推了两辆车往外走。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队伍里有几个女孩一直向他这边比划着说话。沈放视若无睹地走出去,自己上了蓝色单车,手里扶着橙色那辆。但紧跟着他就眼皮一跳——一个女孩被她的朋友们推着走过来了。女孩子和他差不多的年纪,表情有些羞涩:“你好,我和我的朋友们没有带现金,可以借一下你们的钱,网络转账吗?”季玩暄隔着几个人头看见这一幕,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在沈放看过来的时候,对他做了一个口型。我劝你检点一点。沈放很干脆:“我没带手机。”女孩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回头茫然地看了朋友们一眼。季玩暄刚巧走过来,从沈放手里接过单车把手,好奇地在他们两人之间打量了一番:“请问?”女孩子的脸都红透了,沈放两条长腿抻直了搭在地上,替她出声解释:“她们没有带现金,想和我们换一下。”季玩暄“哦”了一声:“可以啊,你们有几个人,需要多少?”女孩子长舒了一口气,对他感激地交握起十指:“四个人两百块!我加你微信转账可以吗?”沈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嘴唇无声轻启。检点。季玩暄把钱给她,顺便戳开了自己的支付宝收款码:“没事,不用那么麻烦。”女孩:“……”小插曲过后,他们两个终于顺利踩着单车到了人少的林区里。季玩暄回到自己的主场,松开车把手自在地向前骑了十来米。“你刚才和那女孩说了什么?我看她脸色都变了。”沈放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缀着:“我告诉她我没有手机。”季玩暄握住车把,回头好笑地看他:“难怪刚才我借你手机看信号的时候她脸色更不对了。”沈放从他身边骑过:“你也不错。”季玩暄慢悠悠地跟着他:“像我这样恪守妇道的男孩真的不好找。”他说得漫不经心,沈放的心弦却被小小地被拨动了一下。他在十几米外停下来等人,声音平稳地说了一段话,季玩暄却一个字也没听见。少年踩上车蹬追了上去,大声喊道:“你说什么呀?我不会读太复杂的唇语!”两人并肩骑行,一个人笔直向前,一个人歪歪扭扭但轨迹还颇有几分章法。沈放:“没什么。你昨晚说的那一句,是意大利语吗?”季玩暄一个急刹停了下来。哪一句?太阳无差别地降落在你我的人间,日复一日。e il io aore就像我的爱情。这一句吗?!季玩暄脸都红了:“你会意大利语的吗?”这句酸词憋了他好几个夜晚,辗转反侧感觉自己说不出口,最后才去请教了路拆。沈放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我只看过一部意语的电影。”这就是不懂的意思了?季玩暄狐疑地歪了歪头:“《美丽人生》吗?”他也只看过这一部。沈放点头:“叔本华,意念,季玩暄跟上来。”季玩暄松了口气:“还有那一句。圣母玛丽亚啊,让天气变晴吧!”在这片密林的一个短暂的尽头,太阳光骤然打在他们的头顶。季玩暄惊讶地抬起头,伸手摸了摸变暖的空气。玛丽亚显灵了?他发着呆,沈放从前面回头看他,轮廓周身都被打上了暖色的光晕:“还有力气吗?”玛利亚可能也觉得放哥太帅了。季玩暄弯起笑眼追了上去:“有的是!”夜色渐深,陆漫已经回帐篷哄小米睡觉了,留下沈扬在空地上支他的单反。山里的夜空很漂亮,季玩暄在草地上看了好一会儿,举着手机试图拍几张照片带回去给季凝聂小鱼看,但都拍得很不怎么样。沈放拿着洗漱用品要带他去洗脸刷牙。“扬哥今晚要拍星轨,别的照片应该也会拍一些,到时候我都发给你。”季玩暄放下手机感叹:“你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沈放把毛巾搭在他头顶揉了揉:“我不想做寄生虫。”季玩暄抱着脑袋跟在他身后:“那你想做什么?我这会儿好说话,什么都能答应。”沈放摸黑牵起他的手:“什么都不用,是你男朋友就行。”夜里温度比上午还低许多,季玩暄不抗冻,洗完脸回来就钻到了睡袋里,看着沈放提灯走进来,拉好帐篷拉链坐在他身边。小季目光灼灼:“给讲个睡前故事吧。”沈放打开书包:“不是要写作业吗?”季玩暄:“……”我靠忘了这茬了。自己答应的作业,闭着眼睛也要写完。季玩暄从睡袋里钻出来,牵强地笑了笑:“你带了哪几门?我擅长语文和数学。”沈放摸着他的头发,把人又哄回了睡袋:“没带作业,逗你玩呢。躺好,给你讲故事。”季玩暄老老实实地侧躺下来,桃花眼一眨一眨地盯着沈放眼尾的小痣。“讲什么故事?”暖色的灯光下,沈放给他展示了一下手中书册的封面。《窗边的小逗逗》。原本是豆豆,但被人用记号笔在下面加了“辶”,变成了另一个人的名字。季玩暄笑出声来,从睡袋里伸出手,揉了揉眼角瞌睡出的湿润:“一整本都是逗逗吗?你好辛苦啊。”沈放:“不辛苦,这是插画拼音删减版,只有书里的几个片段。”季玩暄不知该哭该笑,只好翻了个身背对他。沈放翻开先前用书签夹好的页数,低沉的嗓音便从身后响起。那样清冷的一把嗓子,却在山间清凉的夜里为他读一本童书。——而且把所有感叹号的语气都读成了句号。“……说着,小逗逗跑到了正等待他的妈妈身边,并且大声说道:‘妈妈,我想当个检票员。’妈妈像是早料到了似的说:‘那么,你原来想当间谍的事又怎么办呢?’小逗逗让妈妈牵着手,边走边想:‘是啊。以前是下决心坚决要当个间谍的。不过,能当个刚才那样的人也不错。他能把车票收成满满一箱子呢。’‘对了,就这样。’小逗逗想得很美,仔细观察着妈妈的脸色,扯开嗓门问道:‘妈妈。我本来是想当间谍的,可现在想当检票员了,行吗?’”行吗,妈妈?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这个人啊,妈妈。季玩暄闭上眼睛,小心地缩了缩身子。沈放把厚毯子盖在两人身上,支着胳膊熄灭了灯光。他没有询问男朋友为什么一直背对着自己,只是在夜色中安静地揉了揉季玩暄的后脑勺,很温柔地和他说:“晚安,小逗逗。”夜里的山间很寂静,偶尔有莺鸟的啼叫,但也远得似在梦里。不知过了多久,季玩暄忽然转过身,拉开睡袋的拉链,蹭过去钻到了沈放身边。然后就被这个压根没用睡袋的人抱了个满怀。季玩暄脑袋埋在他颈窝里,脸红耳热,有点咬牙切齿:“你是早预料到我会投怀送抱吗?”沈放的低语带着愉悦的笑意:“有猜测过细微的可能性,谢谢你帮我实现。”季玩暄张开双臂,紧紧实实地抱住了他:“今天在山里骑车,你说了什么?”黑暗里一切肢体接触带来的触感刺激都会成倍放大,沈放捏着他的后颈,轻声道:“我告诉你,你要保证不生气。”季玩暄:“我不生气。”沈放:“我念了一句诗。”季玩暄:“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沈放:“用意大利语。”季玩暄:“……我睡着了zzzz。”沈放忍着笑在他的头顶又“吓了一跳”,季玩暄瞬间不打呼噜了。“avrei otuto soortare il buio, se non avessi ai visto ce”意大利语念起来总像在唱歌剧,但沈放却把这台音乐剧变成了夜色下的温柔念白。季玩暄听不懂,小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沈放低下头与他额头相抵,闭上眼便能感觉到彼此柔软温热的呼吸纠缠。他几乎轻叹了一声。“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光。”
季玩定律(上)
“早安,公主。”季玩暄刚下笔写了四个字,手中的钢笔就被人抽走了。顾晨星一腿迈过餐厅的长凳,把小季面前的信纸也抢了过来:“你一天就只会引用电影台词,一点儿原创性都没有,我来。”季玩暄撇了撇嘴,和对面的郑禧一起探了探脑袋,观赏姓顾的能写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语句。“俺喜欢你。”宁则阳暴喝一声:“顾晨星!离我的情书远一点!”顾晨星笑得要死,动作敏捷地闪开队长的殴打,拉着挡箭牌郑禧去排队打饭。季玩暄好心安慰人:“没事,顾晨星那句也挺……挺引人入胜的,会让人有阅读下去的欲望。”宁则阳捧着信纸忧郁:“那后面咋写?季玩,你作文满分,帮帮我。”他所有的原创都拿去哄自己对象了,最近实在榨不出来更多的了。但宁则阳看起来实在太可怜。季玩暄挠了挠脸,为难道:“好吧,我说你写。”宁则阳把可乐瓶推开,在餐桌上扫出一大片空地,目光灼灼地抬头注视他,季玩暄被盯得很不自在,目光落到隔壁桌同学的餐盘,没忍住吞了吞口水。“你知道吗,红烧肉有五种基础做法。”宁则阳的笔尖戳进了信纸。季玩暄立刻回头挽救:“但当这五种做法进入千家万户时,味道却会因为掌勺人的不同从而变化出亿万种可能。”灵感来得有些突兀,季玩暄食指催促地点了点信纸。“如果把我看见你那一刹那的心动熬进锅里,你觉得会是什么味道?”宁则阳有点懵:“什么味?”不知在旁边听了多久的路拆端着餐盘起身,路过他们漫不经心接道:“红烧肉味。”季玩暄拍了拍手:“没错!”宁则阳:“?”季玩暄:“心动有千万种味道,但它们都只有一个名字,l-o-v-e,叫作爱情。”宁则阳惊了:“我靠,哲学家啊季玩。”季玩暄谦虚:“没有没有,都是庄稼话。”宁则阳对他竖了个大拇指:“出自生活的才是大智慧,谢谢你,我终于有灵感了。”季玩暄嘴上还在鼓励他,视线却已经飘到远处,当搜索到目标人影后,他举起手臂夸张地对那人挥了挥。宁则阳还沉浸在文学的海洋里:“你觉得我下一句问她茴香豆的茴有多少种写法怎么样?还引用了鲁迅先生的文章,是不是显得我很有内涵?”季玩暄目光回到他身上,谨慎道:“那个,同一套说法就没必要用太多次了,你要是实在想不出来,引用一段自己喜欢的情诗也很好。”宁则阳咬了咬笔头:“你说得对,我回去再琢磨琢磨。”沈放端着两盘牛肉拌面落座:“琢磨什么?”季玩暄从他手里接过筷子,笑眯眯解释:“我们帮班长参谋情书怎么写呢。”宁则阳正高兴:“对对对,季玩好样的,你老实交代,当初是不是就是一封情书把彭也追到了?”季玩暄:“……”沈放:“……”宁则阳诡异地打量了一下他们两个,试探道:“一封不够?两封?三封?”他好像没想到似的:“文科生要求这么高啊,那我可得好好动动脑子……”季玩暄打断他:“班长,你怎么还不去打饭?路拆刚才都吃完了。”沈放指了指他俩盘中的鸡腿:“这是窗口最后两个。”宁则阳立刻从长凳上弹了起来:“我靠我忘了!我还以为你也没打饭呢!”他把信纸折好塞进兜里,慌里慌张地挤出座位,一边还控诉道:“怎么还带帮忙打饭这么赖皮的啊,你们两个一天能稍微分开一会吗?“季玩暄追着他的身影转头,撇了撇嘴:“帮忙打饭的时候可不就分开了吗?”宁则阳跑得太快,连笔都忘了拿。沈放敏捷地弯腰接住从桌边滚落下来的钢笔,起身递给季玩暄。没想到这人接住后把笔放在桌面上一推,又兴致勃勃地看了一遍小沈接笔。沈放:“……怎么了?”季玩暄笑出一口白牙:“没什么,看你好帅。”然后他便百看不厌地又看了一遍小沈脸红。进教室时,靳然一反平时专心学习的常态,竟然正埋着头偷偷打游戏。季玩暄回座位的脚步很轻,嗓门很大:“彭主任来了!”靳然吓得当即把手机丢进了桌筐深处。季玩暄不客气地笑了出来。靳然幽怨地看了他一眼,重新把手机拿出来:“……我心脏病都要犯了。”季玩暄挨他近了些:“主任周一晨会都警告过不许在教室里玩手机了,你怎么还以身试法呢?”靳然忙得头也不抬:“我也没办法啊,我有个妹妹,天天缠着我带她上分。”季玩暄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靳然心灵感应似的抬起头,满脸黑线:“你别多想,是我亲妹妹。还有,别说我了,刚有个人进来往你桌子里塞了什么东西,我估摸着可能是情书。”季玩暄挑了挑眉。今天是什么情书日吗?他把手伸进桌筐摸了摸,摸出一封很厚的牛皮信封。季玩暄撕开封口往里扫了一眼:“你管这叫情书?我看挺像勒索……”话音在看清第一行字后戛然而止。靳然在团战之后的胜利页面停了停,长舒出一口气,回头看向面色变得凝重的季玩暄:“怎么了?真是勒索信?”季玩暄摇了摇头,把信封塞进书包:“你看清是什么人送来的吗?”他的语气让人不敢当成是玩笑,靳然认真回忆了一会儿,抱歉地摇了摇头:“我那会儿低头打游戏呢,就听见一个男生问这是不是季玩暄的座位,我就应了一声……这不是情书吗?”“是,但挺别致的。”季玩暄语焉不详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放轻了些:“这件事别告诉别人,最近帮我留意一下,看看能不能认出那个男生。”靳然紧张地大气不敢出一口,季玩暄严肃地注视着他,忽然笑了出来:“认不出来也没事,逗你玩呢哈哈哈哈哈。”靳然松了口气,终于忍不住对他翻了个白眼:“愚人节还一周呢,你留到那时候再逗人玩行不行?”“先排练一下嘛。”这学期燕城教育界闹着学生减负,信中改成了每逢一三五上晚自习,周二周四六点五十准时放学。今天轮到季玩暄打扫卫生,他提着垃圾桶刚走出后门就撞见了沈放。季玩暄吓了一跳:“你们放学这么早?”沈放自然地接过他手中的垃圾桶,刚想说话就被人叫了暂停:“稍等。”季玩暄回班里转了一圈,又提了另外一个垃圾桶出来:“多谢,这样还能少跑一趟。”他笑得甜蜜,沈放帮他取掉粘在发梢的碎屑,刚想说话就被楼道里追着打闹的男生们打断。季玩暄啧了一声,拉住沈放避开人流,两人从侧面的疏散楼梯间往下走,门一关就将噪音隔绝。“你刚才要说什么?”季玩暄穿着短袖校服走在前面,沈放扶了一把肩上的书包,不紧不慢地缀在他后面。“我今天有事,大概要先走,你自己回家可以吗?”张列宁爹妈最近都出差在外,他一个人在家吃了好几天外卖,今天又可怜兮兮地还过生日。小眼镜忧郁而期待地看了自己一天,沈放终于忍无可忍,主动出声问他放学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饭。季玩暄下楼梯的步子一顿,转过头看向沈放,似乎很想笑又用力忍住的样子:“放哥,我十六岁才认识你,在这之前,我几乎一直都是自己回家。”沈放说得就好像他是一个认不了路还怕黑的小孩子一样。大概也是觉得自己的话有些滑稽,沈放侧了侧脸,有些难为情。季玩暄看了他一会儿,眼神变得很软。他放下手里的垃圾桶,两步跳上楼梯亲了亲男生的脸颊。沈放还没反应过来,他又一阵风似的跳回原地,提起铁皮桶迈开了步子。“不过和你在一起以后,我确实变弱了好多。今天放你先走,帮我和列宁同志道声寿比南山,晚上回去记得给我打电话哦。”沈放跟在他后面:“打电话说什么?”季玩暄回头瞪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泛着水光,明明是在教训人,但一点控诉的力度也没有。“二彭和学长办了个情侣套餐,每月免费通话50小时,他俩半个月不到就用完了!”他俩在一起倒是快半个月了,从来没有黏黏糊糊打过什么电话,每次都是为了“你在哪”“我到了”这种屁话,三分钟不到就挂断。沈放很困惑:“他们都聊什么?”五十小时半个月,平均每天36小时以上通话时间,哪有那么多话要说?他们不学习吗?季玩暄被问住了,他沉思了一会儿:“他们是不是在讨论题目?互相背课文?”可他俩一个文科生一个体育生,讨论什么题目?二彭成绩没掉下来,似乎也没有被恋爱占据学习时间。两个人都没想明白,沈放道:“那我晚上到家了,我们试一试,也许就知道他们在聊什么了。”季玩暄:“好吧……哎我突然想起来,放哥,你刚才是不是用提垃圾桶的那只手摸的我?剁你手哦!”沈放:“……”季玩暄:“别摸了!沈放!你变坏了!”
季玩定律(下)
虽然提前放学,但这个时间点夕阳已经渐沉,季玩暄把最后一桶垃圾倒进回收站,对沈放摆了摆手:“你快走吧,这俩空桶我分分钟提回去。”沈放“嗯”了一声,但没动弹。季玩暄看他:“怎么了?”沈放:“刚才在楼梯间,你非礼我。”季玩暄:“……”他没忍住笑了出来,侧头抖了会儿肩膀,再看向沈放时依旧是笑着的:“是的,我非礼你了,你要怎么样,举报我吗?”沈放在橙色天空下挑了挑眉,挺入戏:“你就不怕被主任看见监控,叫你去办公室?”季玩暄拎起两个空桶耸了耸肩,得意洋洋地露出了两颗尖尖的虎牙:“怎么会,我搞对象第一天就把信中所有的监控死角都摸清楚了——谁也别想阻止我随时随地占便宜!”对象笑得很好看,问他:“那这里是监控死角吗?“季玩暄遗憾地摇了摇头:“这里不是,再往前一点是。”沈放会意地点头,对他邀请地伸出左手:“那陪我往前走一段再回班里吧。”季玩暄兴致勃勃地跟了过去,脸蛋红扑扑地走了回来。送完对象本来还是挺高兴的,但提着垃圾桶回班的路上,却被戴了眼镜的他用余光扫到一对在角落里啃嘴巴的情侣。“……”这座学校的校风好糟糕啊。季玩暄面无表情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前方空气,声音略大:“彭主任晚上好。”一声小小的惊叫之后,角落里没人了。季玩暄撇撇嘴,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走去。加上他跑小差搞对象的时间,打扫卫生一共只花了半个多小时。今天季凝加班,回家可以不急,季玩暄背着书包慢悠悠地往校外走,突然很想吃学校北门那家店的冰淇淋。世上有个墨菲定律,但今天之后应该再加个季玩定律。全名叫做季玩暄一心血来潮想吃冰淇淋就会在巷口撞见围殴恶性事件定律。眼镜还夹在鼻梁上,季玩暄眯眼看清混混团伙包围的小男生长相,不出所料地在心里叹了口气。杨霖煊。围着中间两个男生的是一群皮笑肉不笑的纹身团伙,这些人似乎是以穿衣服多少来论资历,为首的老大穿得最多,拎着棒球棍一看就是普通打手的则就差脱光裸上身了。上学期期末顾晨星帮忙那次还没有这么多人,当时天气很冷,这些人普遍穿得还挺多。今天就不行了,看样子他们小刀会一多半的人都过来了。季玩暄有些纳闷——就堵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杨霖煊,顶多再加上杨霖煊身后被他死死护住的那个男孩,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吗?“考虑得怎么样了?”老大点了根烟,玩味地转了转手里的打火机。杨霖煊梗着脖子,眸中满是冷漠与倔强:“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不可能,你们有种就杀了我。”他话音一落,周围人便暴笑出声。老大抬了抬眉毛,似笑非笑地为他展示了一下手下们的情态:“你好像对我们有什么误解,我们不杀人,但断你一条胳膊回去让你爸看看还是可以的。或者……”他指了指杨霖煊身后始终垂着眼睛置身事外的男生:“你怕疼的话,断他的也行。”男生依旧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杨霖煊额头的青筋却猛地一跳,下意识伸出手护住身后的人。老大似乎有些烦了,把打火机扔到了手下怀里,活动了一下手腕:“我已经给足了你时间,但你好像没按我说的那样做。我耐心有限,今天是断你的腿,还是断他的,选一个吧。”杨霖煊咬牙瞪视着他,一声不吭。老大似是失了兴趣,面无表情地向人群外围走去。混混们为他让开一条道,紧接着便将包围圈缩小,几个人上前粗鲁地一把将两个男生分开。“小叶!”被他呼喊的男生终于似有所觉地抬起头来,但是还没来得及出声,男生的膝盖就被人从后踢了一脚,瞬间跪在地上。杨霖煊头疼得要命,被推得跪在地上大声嘶吼,眼前也似被翻涌的血气蒙住失去清晰,他几乎没有听清远处传来的警铃声,也没有察觉到桎梏住他的手臂是何时松开的。他只是死死盯着一个方向,直到看清那个男生挣脱束缚跟着人群四散离开才松了口气,闭上眼睛……“喂,你没事吧?”季玩暄拍了拍男孩的脸,一边还在四处警惕地打量,以防有人突然偷袭。杨霖煊皱着眉头睁开眼睛,生生挨了被惊吓到的季玩暄一巴掌。“……”季玩暄尴尬地举起双手:“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比珍珠还真。”杨霖煊环顾四周,这里已经不是刚才那个他被摁着威胁的窄巷了,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家伙把他拉回了学校侧门。他伤得不重,只有腿被踢了一脚一走动就疼。杨霖煊扶住身侧的墙壁,一言不发地向前准备离开。季玩暄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后。“你要去哪?去找刚才那个你护着的男生吗?他已经跑掉了。我看你其实也没必要护着他,警铃一响,那群混混就乱了,那个男生反应飞快,立刻就把人推开跑掉了,身手那个矫健……”“你能不能别说了。”他说了一大截话,杨霖煊也只往前蹭了五步。季玩暄用舌头顶了顶脸颊,识相地安静下来。同样是被见义勇为,沈放与他相比也太可爱了,为什么呀。就因为自己帮小王子是靠智取,没有上阵肉搏,视觉冲击力不够吗?……“在这呢!妈的!我就知道有鬼!条子哪有那么快来!”季玩暄猛地回过头来,看清了街对面两个衣着暴露的下级打手。输了输了,季玩定律加墨菲定律,绝了,完了,死定了。季玩暄把杨霖煊向前推了一把,摘下眼镜堪堪闪过直面而来的拳头,顺便一腿踢人下堂,虽然没命中目标,但也狠狠地踢到了对方的腿上。可是下一轮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一只紧握的实拳砸进他的腹部,反胃感瞬间迎上来,季玩暄被抓着头发重重砸到墙上。“上次就是你小子,一次把戏玩不够,第二次还用相同招数!真当我们是傻逼好糊弄!”打手哥哥的脸肌肉虬结,从第一人称视角看过去,拧在一起时特别有喜剧效果。季玩暄抿着嘴,没忍住笑了出来。一只拳头狠狠地砸到了他刚被对象亲过不久的脸上,混混气得唾沫星子都喷了他一脸:“你他妈笑什么?”季玩暄悠闲地吐了一口血沫子,转回头看他,眼睛明亮,很有种道:“我在等啊。”杨霖煊被另一个人制住,难以置信地看着季玩暄自弃挨揍的模样。混混用足了力气捏他的下巴,恶狠狠的:“等警察吗?把戏用一次就够了,你以为第二次老子还会上当?”“干嘛呢?!”几道强力的手电光打了过来,几人抬起手臂挡在脸前。杨霖煊眯着眼睛看过去,惊讶得发现荒地一样无人看管的学校北门竟然被打开了,有个领导一样的老师带着几个保安冲了出来,声如洪钟。季玩暄忍不住低头笑了笑。把戏不嫌旧,管用就行。彭建华怒气冲冲地向几人甩开手中的甩棍:“学校门口聚众斗殴,你们几个还想不想毕业了!”两个混混被他的发言震惊了,手下同时一松,叫人挣脱了出来。季玩暄跌在地上,一瞬间宛如可云上身,扶着墙撕心裂肺地干嚎起来:“彭主任!救命啊!我要被这群流氓打死啦!”混混们:“……”杨霖煊:“……”彭主任:“?”
好孩子还是坏小子(上)
“姓名。”“季玩暄。”“年龄。”“17,高二,男。”对面的警官顿了一下:“知不知道你今天面对的是什么团伙?““知道,新东方分校。”“……”季玩暄眼皮子一跳,立刻向抬头看他的警官道歉:“对不起,说习惯了。小刀会,小刀会。”在诸多问题少年里,他还不算最让人头疼的那个。警官轻叹了口气,继续问道:“遇到危险为什么不立刻报警?”季玩暄看了看墙上的“坦白从宽”,诚实道:“我提前叫老师了,而且我觉得等到警车过来,那两个小朋友就要被打晕了。”警官皮笑肉不笑:“行,至少还有点理智,没冲上去蛮干。”季玩暄点头:“还行吧。”审讯室的门被推开,一个女警官走进来,在问季玩暄话的警官耳边说了些什么,两人似有若无地看了他几眼。“行了,你可以走了。”季玩暄没反应过来:“这么快?”警察叔叔走过来呼了呼他的脑袋:“还嫌少?那我和领导请示一下,请你多住几天。”季玩暄立刻站了起来,礼貌地鞠了一躬:“谢谢叔叔,谢谢姐姐,辛苦了,拜拜。”他开溜的速度很快,只听到身后一句“为什么我是叔叔你是姐姐”。天都黑了,警察局里还坐着不少人。季玩暄在五颜六色的杂毛里看了好几圈也没找见杨霖煊或者那两个混混,正走动着四处张望,衣领子就被人从身后薅住了。彭建华一脸匪夷所思:“你散步呢?我这一把年纪了进派出所都紧张,你小子看起来还挺如鱼得水的。”季玩暄心里的亲切都要满得溢出来了,他一把抱住彭建华,特别真诚地看着他:“主任,看见您的这一刻,我的心终于……”“打住打住打住。”彭建华一把把他推开:“我可不吃你这套。”季玩暄瘪着嘴装委屈,视线一转又在不远处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彭建华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和警察耐心交涉的高个男人:“那是另外一个同学的爸爸,你们是不是都认识?”季玩暄“嗯”了一声,不知在想什么。彭建华似是没察觉到他的沉默,兀自开口:“你这叔叔是个挺有名的律师,我也听说过。他人很正义,帮了很多人,但相应的也会得罪一些人。”季玩暄缓缓回头。“那两个人把事情都交代了,大概就是律师办的案子影响了混混集团的利益,他们威胁不了他,就来威胁他儿子帮忙偷他爸的诉讼资料。不过那孩子还挺有骨气的,始终没答应。”原来……季玩暄闭上眼睛难受地皱了皱眉,腹部的反胃感又涌了上来。他还怪杨霖煊对自己态度不好,他自己也没强到哪去。但凡他多点耐心,多关心一下杨霖煊,而不是先入为主怪他惹麻烦,也许就不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少年骤然间脸色苍白的模样实在有些吓人,彭建华拍了拍他的后背,紧张道:“季玩暄?你怎么了?要坐会儿吗?”他摇了摇头,抓着彭建华的袖子,一脸凄惨:“那俩人不是歃血为盟后才进的小刀会吗?这才多一会儿就把所有事都抖搂出来了啊。”彭建华都气笑了:“你了解得还挺清楚!”季玩暄闭上嘴巴继续装哀怨,彭建华拧了拧他的耳朵,但刚上手就松下来了。“你以为现实社会里那么多古惑仔?都是和平年代,有多少人愿意一辈子当个混混,随便就被关在牢里过上几年?”说得挺在理的。季玩暄重新看向杨又庭。他个子那么高也有为难的时候,此刻正垫着脚尖往紧闭的大门高窗里看,被身后的警察拍了拍肩膀才回头,抱歉地微微欠身。房间里面大概是还没出来的杨霖煊吧。季玩暄回头对彭建华笑了笑:“主任,你等会儿可不可以送我回家?”他脸上的淤青已经完全显了出来,那一拳正中颧骨不说,还碰到了眼角与眉骨,乍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的。彭建华没问他为什么不让自己给他家长打电话,也没问他叔叔的事,就只是点了点头,说“行”。季玩暄感激地看着主任,杨又庭的目光刚好转过来发现他,连忙快步走过来。“逗逗!”季玩暄笑眼弯弯地看向他:“叔,你来捞我们啦。”彭主任忍无可忍地按了按他的脑袋,杨又庭停在两人面前,抱歉地伸手。“老师您好,我是季玩暄的叔叔,麻烦您今晚照顾两个孩子了。我平时工作太忙,失职了,今天的事情都是我造成的,真的很感激您及时来救他们。”彭建华和他握了握手:“没事,俩孩子都是我的学生,分内事。你儿子是个好样的,今天应该吓坏了吧,回去好好陪他,工作永远都不会变少的。”杨又庭睫毛轻颤,又弯了弯身子,没能说出话来。彭建华摆了摆手:“我在门口等着吧,你俩先聊,等会儿我送季玩暄回去。”他没等两人说话就转身先走了,杨又庭皱了皱眉,看向季玩暄:“你等会我,我去和你老师说一下,我送你回去。”季玩暄拽住他的手臂,摇了摇头:“叔,今天已经很晚了,你家和我家完全就在两个方向。霖霖今天经历太多,你还是好好陪他吧,我没事的。”杨又庭盯着他脸上的淤青,眉头蹙得更紧:“你怎么没事了?我都听说了……”“叔,”季玩暄叫住了他,眼神很无奈,“我今天都打断别人说话两次了,好没礼貌啊。”杨又庭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我真没事,我们主任没给我妈打电话,你也别告诉她这件事,行吗?”杨又庭还在沉默不语,季玩暄耐心地看着他。最终男人还是叹了口气,让步了:“我真的觉得自己很失败。”或许短暂地保护过其他人,但最后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季玩暄比人矮了半头,也不妨碍他抓住杨又庭的肩膀,夸张地晃了晃:“你在瞎说什么呀?杨又庭,你是我见过最棒的成年人了,拜托你认清这个现实好不好。”杨又庭捂着眼睛,疲惫又好笑:“至少接受一下我的道歉吧。”他放下手看向季玩暄:“对不起,逗逗,我没当好爸爸,也没当好叔叔,还要让你帮忙操弟弟的心……”季玩暄抱住他,没有给人忏悔更多的机会:“原谅你了,这些话记得和霖霖也说一遍。”彭建华的车很有特点,季玩暄爬到副驾驶上扣好安全带,嘴又碎了起来:“主任,我从来没见过男的开红色甲壳虫。”主任烦死他了:“那你快点下车。”季玩暄谄笑着求饶:“但我见过男的坐车。主任我错了,您知道我家在哪吗?”彭主任点开导航软件,把手机扔给了季玩暄。小季低头搜索出自己的住址,很有眼色地把手机架在主控台屏幕前。已经九点多了,季凝也差不多该加完班回家了,怎么还没打电话质问他。季玩暄掏出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心瞬间凉了半截。“主任,能借我手机打个电话吗?我没电了。”彭主任一声不吭地把手机取下来再次递给他。季玩暄一边絮叨着“谢谢谢谢”,一边拨通了季凝的手机号。等楞等楞等楞等楞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季凝怎么还不接电话。“喂?”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没睡醒,季玩暄松了口气,小声地叫了一声“妈妈”。“你回家了吗?”季凝清醒过来了:“刚回来……呀,怎么都这会儿了,我回来太困了,就想小睡一会儿来着。”季玩暄咬着指节飞速转动大脑编织借口,没想到季凝下一句却是:“杨叔叔和我说,他带你和霖霖去吃晚饭了,你们吃的什么,好吃吗?”季玩暄眨了眨眼,脱口而出:“吃的法国大餐,蜗牛。“彭主任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电话那边,季凝沉默了一下,艰难道:“你不觉得难以下咽吗?我当时留学的时候被骗着吃了一次,差点吐出来。”季玩暄撒谎很溜,脸都不红:“不会啊,很好吃,我还说给你打包一份呢,杨叔叔说你不喜欢吃,只好算了。”季凝松了口气:“还好算了。”季玩暄声音放低,像在哄人:“我们马上就要回来了,你再等等我,困了就先去睡吧。”季凝笑了出来:“到底是让我等你还是去睡?想让我等你就直说。”季玩暄垂下眼睫,手指抬起来碰了碰脸上的淤青,酒窝还是甜的。“去睡觉吧,妈妈。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好孩子还是坏小子(下)
手机被调出导航原样放了回去,主任按照刚好响起的语音播报换了一条车道。“你的伤要怎么和你妈妈解释?”经过刚才,季玩暄撒谎不眨眼的光辉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了。他撑着下巴看窗外灯光陆离,漫不经心道:“打扫卫生撞门上了。”“……”这门撞得还挺重点突出。前方红灯,彭主任停下车,忽然想起什么:“之前虐猫投毒那事,给我发短信的也是你吧?”“……”咋还带翻旧账的啊?季玩暄回头看向彭建华,表情挺严肃:“主任,我能给您讲个故事吗?”彭主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似乎也想听听臭孩子又想怎么转移话题。季玩暄清了清嗓子,讲出了故事的第一句话:“从前有个小孩,他从出生就没有爸爸。”可能是一天都没喝水的缘故,季玩暄一句话没说完嗓子就涩得不行。他拧开瓶盖喝了口水,调整了一会儿才重新出声。小孩的妈妈一个人带他,生活过得很艰难。在经历了一切她可预料与不可预料的艰难之后,她终于有一次产生了放弃的念头。“那一天她带孩子去儿童公园玩了一上午,吃了很贵的儿童套餐,两人开开心心地回到家里。妈妈哄着孩子睡下,然后去厨房开了煤气罐。”彭主任震惊地转过头看他,但季玩暄神色未变,甚至还平静地指了指前方马路:“主任,注意路况。”当然故事并没有就这么结束,那天母亲的好朋友刚好来看他们,察觉不对后找邻居一起撬开门,立刻把他们送到了医院。孩子差一点没醒过来,当他睁开眼的时候,母亲抱着他痛哭出声:“对不起,是妈妈太没出息了,我们以后一起好好活下去好不好?”红灯总是一个连着一个,彭建华在70秒的红灯前踩下刹车,安静地放下手刹。季玩暄回头看他:“是不是好感人的一个故事。”彭主任目视前方,半晌过去才闷闷地“嗯”了一声。季玩暄不意外地点了点头,似是喃喃自语:“我第一次在《感恩母爱》这本书里读到的时候,也觉得好感人。”彭建华:“……”季玩暄立刻装睡,后脑勺挨在头枕上,偷偷张开半只眼睛看他。红灯转绿,彭建华踩动油门,终于开口:“下周一晨会上念一下你的检讨。”季玩暄一下瞪大了眼睛:“为什么啊?我不是受害者吗?”彭建华冷哼一声:“拉倒吧,人家什么都说了,包括你去年冬天怎么原样耍他们的。能耐啊,季玩暄,我还没看出来你小小年纪胸有计谋呢。”季玩暄把脸靠到了冰凉的车窗上。早知道还要写检讨,他干嘛要挨这一拳,帮顾晨星背了锅不说,回去还不知道怎么和季凝交代呢。估摸着是看他这副泫然欲泣的小模样有点可怜,彭主任良心爆棚关心了一句:“你还伤哪了?严不严重?“季玩暄转过来,脸上糅满了坚强与脆弱:“不严重,都是皮外伤呢。”彭主任点了点头:“行,那周一念完检讨就跑步去,不给你破例了。”季玩暄惊了:“我靠。”彭主任抬起声调:“你说什么?”季玩暄:“主任。”彭主任没好气:“干嘛?”“我是好样的吗?”杨霖煊是个好样的,那季玩暄呢?他是不是好样的?彭主任叹了一口气,伸手大力地揉了揉他的脑袋:“是是是!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孩子。”他顿了顿,两人异口同声:“之一。”季玩暄笑出声来,连脸上牵动的疼也不管了:“太荣幸了!谢谢主任!”到胡同口的时候十点已经过了,季玩暄扒着车窗和彭主任连说了十几遍“谢谢”“爱您”和“注意安全”,终于被人忍无可忍地抢白了一句“再见”结尾。院子里静悄悄的,聂子瑜最近睡得早,聂大爷夫妇跟着也早睡。季玩暄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家里,惊讶又无奈地在沙发扶手边看到一星小小的灯光。妈妈总会一直等你回家的。季玩暄蹲在沙发旁边,仔细端详季凝安静的睡颜。真好看,他长得像妈妈真是太好了。小台灯被关掉,屋里暗了下来。季玩暄手臂伸到季凝身下,闷哼一声把人抱了起来。“……我有那么沉么?”季凝懒洋洋地像在说梦话,眼睛还是闭着的。其实一点也不沉。季玩暄抿着嘴笑,故意招人烦:“好胖啊,妈妈。”季凝闭着眼睛掐了他一把。今天回来得太晚,作业都还没开始。季玩暄洗漱回来关上房门,从书包里取出了自己的六门功课。物化生写得快,数学练习册刚翻到对应页数,他扣在桌面上充电的手机便震动起来。季玩暄翻开屏幕的同时就笑了出来,是他对象。“喂,你找哪位?”他故作冷淡。沈放似乎也才刚刚掏出作业,跟着他一起做戏:“你好,请问季玩暄在吗?”“不在,”季玩暄咬着笔头读题,干脆利落地否认,“这里只有兜里、有糖。”沈放戴上耳机,手里拿着尺子开始解解析几何:“可我今天摸你兜里没有糖了,你想吃巧克力吗,我明天带来。”“吃!”季玩暄迅速破功,“哎呀你好烦呀……我考你一下奥,海伦定理怎么背?”沈放一边画辅助线一边眼睛都不眨地念出一串公式,季玩暄跟着心算,在他说完后便把数字写到了第一道填空题的答案位置。一个作业写了两个多小时,再抬头已经快到一点,季玩暄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还剩一篇古诗词没有默写,明早再说吧。沈放今天放学不仅和张列宁吃了火锅,还被拉着去游戏厅玩了俩小时,作业开始得比他还晚,但似乎半个小时以前就睡着了。夜里的通话安静得能听到对方匀长的呼吸声。季玩暄忽然明白了彭也与学长打电话的内容。他几近贪心地听了很久,最后还是声音很轻地开口:“放哥,睡了吗?”沈放意识模糊地“嗯”了一声,听起来软绵绵的。“很晚了,快去睡吧,作业写不完就不写了,我也不写了。”自小学三年级和顾晨星一起被老师罚抄课文以后,他有八年没说过这种话了。沈放揉了揉眼睛,半睡半醒间出奇得孩子气:“老师会骂人。”季玩暄想笑,又牵动得颧骨连成一片疼。“不会的,他骂你你就告诉我,我去和他对骂。”说话时余光瞥到桌角的书册,顺手便拿了过来。《窗边的小逗逗》,上周末他刚从傍近山带回来的书,已经翻着看过好几遍了——删减版真的是删减版,里面的几个片段季玩暄都快背下来了。沈放拖着步子去洗手间刷牙洗脸,通话还连着没有挂断。季玩暄百无聊赖地翻到插画本的最后一页,眨了眨眼,忽然感觉清醒了一些。图书出版信息的空白处画着一些简单的公式,像是(天气晴朗)=84,(顺利租车)=91之类的,用各种加权手段计算出了一个最后的结果。耳边是沈放睡意朦胧的电动牙刷震动声音,如果录音下来会是非常好的asr素材,可季玩暄却在台灯前捂着刺痛的淤青,不受控制地笑了出来。童书的后面是沈放计算的他投怀送抱的概率。97。弟弟算得还挺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