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满得近似无聊的故事,中间的波折也平缓得让人想打瞌睡。可是,有时候这种无聊又平淡的圆满偏偏会让人心底涌起丝丝缕缕的艳羡。
谢乔垂了眼眸。就在前些日子,他们刚得到确切的消息,北凉此次的大将军,是谢扶。
临走时谢扶曾对他说过,他日再见,他们会是不死不休的敌人,却也没想到,这一日来得这般快。可走到这一步,谁都不得不继续往下走。
这根本不是他们兄弟之间的事,这是两个国家的战争。
谢乔闭了闭眼睛,脑海中便出现那个女子的影子,她飘飘渺渺似虚似实,她睁着那双温润明净的眼睛,静静看向他,谢乔却分辨不出她眼里有着怎样的眼神。像悲凉、像哀怆、像恳求,却又都不像。
‘母妃,’他的心脏仿佛在说话:‘今生我怕是要违您的愿,没办法做个好哥哥。来日黄泉相逢,谢乔愿负荆向您请罪。’
“若有来生……”他睁了眼,喃喃出了声,后面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口。他已经注定不能做一个好哥哥了,说来生,也只是虚妄的□□。如此软弱,如此卑鄙。谢乔自嘲地笑笑,已经有了一个“来生”来填几个遗憾,又怎能软弱贪婪到再去寄希望于下一个。
不管如何,他已经对不起谢扶。从被陆玦带到金陵那一刻,就已经对他不起。陆玦说,这不是他的错,可是,就如他兄长心里深深埋着一份永远不会愈合的自责一般,他又怎能自私地躲进那一句“阴差阳错,造化弄人”。
可这份错,怕是永远都弥补不了了……
烛火猛地晃了下,帐帘从外被掀开。陆玦身着战甲进了帐,周身带了北境凛冽的寒气,眸子却清亮如洗。他对上谢乔的眼睛,眸子便下意识弯起来,里头似冰消雪融,散着点点星光。
陆玦解了披风挂在一边,又解了护腕,却并未卸甲。谢乔看着一顿,却并未问什么,只是倒了杯热茶递给他——根本不必问,这几日,陆玦已经在布置了,有时候忙得深夜才回来,回来也不卸甲,只是休息几刻便又走了,若他没猜错,那场大战,就在这几日了。
陆玦在他身旁坐下,又接过茶喝几口,谢乔看向他一笑:“今日你回来得比往常早。”
陆玦根骨分明的手里还捏着茶杯,此时一挑眉:“嗯?你不喜我早点回来么?” 袅袅茶香和热气里,他面似白璧,漆黑的瞳仁显得愈发清亮,眉头扬着,是一副不能再标准的少年意气的样子。
谢乔低低笑出声,他手臂倚在案上,以手撑额,歪着头看向他,似是感叹又似是戏谑地道:“寒冬凛冽,长夜难眠,大将军,我可是恨不得日日与你——”顿了顿,慢悠悠吐出几个字:“芙蓉帐暖、鱼水相欢、胶漆相投。”
“咳”
陆玦此时刚喝了口茶,闻此言时尽管咽了茶,还是忍不住被呛得咳了声,谢乔抽了他手里的茶杯放到案上,倾身抱住他,对方铁甲上的凉意穿透谢乔的衣襟,他雪白的脖颈却那样温暖,谢乔微微一歪头,便能看到他红玉似的耳垂和脖颈上浅清色的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