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时间,已是下午五点。
一边往外走一边给保育园的老师打电话,说自己要迟到半个小时。
外面暴雨倾盆,屋内康裕躺在地上吵着肚子饿要吃零食,孙立梅阴阳怪气的嘲讽,都没能阻止贺宁的匆忙的脚步。
直到在离保育园500米的一个十字路口。
一辆超载摩托车打滑翻车,撞到了身形笨重,闪避不及的贺宁。
“你贺姨那时候怀着孩子不方便,其实一直都是我去接你的时候顺便也把柠柠带回来,你贺姨有时候去也都是跟我一起。”
陈悠叹了口气,“偏偏那段时间你不知道怎么回事,免疫力低下,三天两头地发烧,就没去学校..”
江询垂着视线,心里有些说不清楚的痛感,“那后来呢?”
“后来就是你贺姨晕过去了,路人打的120,没人去接柠柠,保育园的老师没办法电话打到我这里来,我去接的。”
陈悠还记得她赶到学校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整个园区空空荡荡的,康以柠就趴在一张桌子上,身边坐了一个年轻老师。
走近一看,小姑娘眼皮鼻尖都是红的,长翘的睫毛上还有没掉的小泪珠,看起来可怜得不得了。
“我这一路上都在给你贺姨打电话,你也知道你贺姨的性子,本身就是把孩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人。”
“那肚子里怀着一个,这边还丢着一个,没点大事是绝对不会突然联系不上的,”陈悠叹了口气,“当时我那心里突突的像是住了只啄木鸟一样,怎么都安静不下来,然后柠柠爸爸就打电话过来了。”
知道孩子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陈悠说起来也就没什么忌讳。
“估计他自己心里也知道他那一大家子都是靠不住的,也是豁出去那张脸了,求我去医院看看你贺姨,我当时也慌得要死,打方向盘的手都是抖的。”
“到了医院以后,电梯人又多,我等不及要爬楼梯,你也别怪妈妈从小就喜欢柠柠,那时候柠柠才两岁呢,那么小,站起来还没我膝盖高的人就知道心疼大人累,怎么都不肯抱,偏要自己走。”
江询摸了摸口袋,没糖。
手掌郁闷地抵着额头,努力平息着胸腔里翻滚的怒火和心疼。
“我半提半抱地爬了八层楼啊,八层啊江询!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那个老太婆,柠柠的亲奶奶,就跟疯了一样冲过来,一边骂人一边打了柠柠一巴掌。”
想起当初的场面,陈悠依旧控制不住地眼角泛泪。
“你可能都想象不到她那一耳光有多大力气,儿子,说句私心的话,当时那一巴掌要是落在你脸上,真的,你妈我现在不是死了就是在牢里关着,我肯定是要把那人杀了还要鞭尸的。”
五指收心,江询立在原地犹如扎根,浑身上下充满了戾气,“她真的打了康以柠?”
“是啊,你以为柠柠额上那道疤哪儿来的?就是那个死老太婆一巴掌把她打晕了,柠柠整个人是直挺挺地磕在走廊椅脚上面的!”
“......”
“两岁的孩子啊,江询,才两岁,那血流的..差点没把我吓死你知道吗?我把她抱起来叫医生的时候脚都是软的,我都不记得我是怎么跑的!”
陈悠哽咽着,“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贺姨交代,好好的孩子给我没看住,给人弄成这样,额上留道疤,这辈子都去不了..”
江询听着这些完全消散在记忆里的往事,眼前划过的,是零星的,碎片式的,小时候的康以柠。
圆圆的脑袋,细软的头发扎成两个小刺揪,跳起来的时候会上下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