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这场不太愉快的见面并没有维持太久。白缙从病房里出来,才有时间去看了一下手机,从密密麻麻的工作消息中摘出来几条重要的临时回复,扫了一眼时间才发现并没有过去太久,现在还是正好的日头。跟随着许多人一起坐了医院电梯下楼,再沿路找到这家医院的停车场,一路走下去其实花的时间也不算少,起码对白缙而言,这个过程中他还能把一份报表看个大概了。
坐到车里把暖气打开,这个时候他终于感到了一丝疲累,捏了捏眉心,白缙伏在方向盘上休息了五分钟。车是要他自己开的,虽说市区限速,但这个驾驶交通工具的过程不能马虎大意,否则在其他情况之下,他始终是要抽出空来去做些别的事情。这些年白缙已经习惯了,因为和煦身体时不时地的突发情况,总有些一定要让他见缝插针去处理的工作,才能把生活始终维持在现在的高层面里。
其实他是高估了自己的。许多年之前,在他还只有二十出头的时候,和煦躺在病床上无知无觉,他每天从工作中抽出时间回来照顾他,但仍然要看着他的身体一点点变化萎缩,慢慢的两条膝盖开始不能完整的按压下去,会忽然的肌张力暴起,然后二便全都拉在干干净净的床上。无休无止的痛苦和噩梦,白缙至今都记得很清楚,自己距离崩溃的最近一次是在什么时候,九年前的冬天,他回家要钱又一次被赶出来,打车回到医院时,已近乎身无
分文。全身上下还有的东西,只剩一个他亲爸的老怀表,算是没被发现收走的遗物。
刚被打了一顿,白缙的后背火辣辣的疼。后来他曾经无数次随着人群走过医院,到达和煦在的病房,就像今天一样,但是只有那一次,他感觉自己灵魂放空,好像已经飘向了无边无际的远方。
当时医生说和煦大概率是不会再醒过来的,脑损伤严重,如果清醒,十有也是会损伤智力,成为一个和过去完全不同的“低智”人群。在许多国家,这样的病人不仅是没有完全的自主能力,甚至于在法律上不能算作一个人,是可以随时被家属要求结束生命的。白缙在其他任何事情上都有着超出年龄的成熟冷静,在不擅长的领域里非常愿意听信权威,唯有这件事他不同意,选择了执拗的坚持,结果在如今看来已经可以算作圆满,但他不认为这完全算是上天的怜悯,自然也和他日复一日的照顾脱不了关系。
然而二十一岁的白缙没有办法预知未来,他拖着一整个后背的伤口,脚步虚浮的回到了和煦的病房。其实在这里他时常感觉自己到了一个情绪的谷底,但也时常感觉自己是在这里重新获得了力量。
他的男孩还靠着阳光躺在床上,面容除了苍白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有无数的管子透过他被褥下的身体连接着身后的各种仪器,像个安眠中的机器人。
白缙掀开被子,帮他翻身。一股浓烈的气味就从被褥下直接冲上了脑海,和煦在没人照料的情况下失禁了。垫着腿脚的软垫被踹的到处都是,在两条腿扭曲的像两条麻花,已经变形内扣的脚掌以一个怪异的模样交叠在一起,一个死死压着另外一个,脚心就冲着还洒着阳光的窗台,被太阳刺的又白又嫩,却不再有任何主动的生机了。
他深呼吸了一下,白缙几乎还能完整记住自己当时的所有反应。然后他几乎是身体的自主反应了,直接分开那两条细瘦的双腿,把它们分开摆好,然后仔细按摩一遍,手心捏着和煦的脚掌按揉,去感受它们有没有被痉挛所伤害。他的手指在这个过程中触到了尚未干涸的液体,白缙擦干手,托着和煦的身体,避开那些插着的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