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个人，怎么想都觉得说不出因为崔家太穷，就拒绝相认，拒绝认祖归宗的话来。

耳畔似能回想着沈谦说“我不打算相认”时带着一丝赌气的傲然，沈琮狠狠深呼吸一口气，拼命告诫自己三遍“我是家主”后，便缓缓昂首挺胸，目光定定的看着轮椅上的沈四小姐，面色凝重，刻意压低了音调，突显出几分成熟，问：“四姑奶奶，您真决定不配合提供样本，让本族长出面跟崔家夫妇沟通，认回崔磊磊？”

本就寂静的包厢随着沈琮的话语，恍若夏日的雷雨一般，顷刻间就风云突变，带着令人难以言说的肃穆紧张。随同的助理这一瞬间不由得敛声屏息，乖乖垂首。

听得传入耳畔古老却有熟悉的词汇——本族长，沈四小姐视线缓缓从舞台上空看向年轻的族长，自己的侄孙沈琮，不躲不闪的与人对视，毫不犹豫的开口回答：“没错！”

顿了顿，沈四小姐声音依旧带着些沙哑，却又笃定至极：“且崔磊磊不会是我的孩子。”

“为什么？”沈琮不信：“长得那么像您，还有跟太奶奶年轻时候都有八分像呢！”

说完沈琮还板着脸，强调：“虽然我年轻了些，但是我小时候调皮罚跪，天天看太奶奶的遗像，绝对是不会认错的！跟太奶奶一样臭美，爱用最漂亮的照片，找角度突显自己的脸蛋！”

——太奶奶的遗像是年轻照片，绝代风华，倾国倾城那种！

说着沈琮声音都有些激动，抬手指着镜头，道：“这一晚上，多少次脸怼镜头了？”

听到陌生的词汇，沈四小姐有些茫然，费力的抬眸看了一眼沈琮所指的屏幕，缓缓开口：“你慢点说，我听不懂。”

闻言沈琮一怔。

沈四小姐开口，声音依旧带着多年未开口说话的喑哑，一字一顿问道：“还有这录像是什么回事？怎么有密密麻麻的字？”

猝不及防听到这话，沈琮浑身一僵，心情顷刻间有些难以形容的酸涩。

虽然姑奶奶自、杀显得有些不惜命，但也的的确确是抑郁症，甚至都有精神分裂的先兆。医生的鉴定报告一份又一份的堆积，都快跟人身高一样了。吃的药，也像是一日三餐一般，成了与生俱来的习惯。

所以跟社会脱节了，好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眼里带着一丝的怜惜，沈琮看着目前为止血缘上与自己最亲近的人，面色柔和了些，和声解释着弹幕，直播等对沈四小姐来说算最新的科技。

言简意赅的解释完，沈琮看着人眼里还有些茫然，拧着眉头认真想了又想，举例说明：“就相当于你们那年代的高音喇叭？声音一播放，全村老少都听得到。听到了之后就能即使开始互相交流。这……四姑奶奶，你们那年代应该有微……不是有博客了吧？”

说着，沈琮眼里还有些好奇，看着自家奶奶辈的人物。

被注目的沈四小姐没有理会自己孙辈眼里的好奇，猛得一扭头，不顾得自己植物人多年苏醒后身体机能的退化，双眸猛得一下子瞪得跟铜铃一样，惊恐的看着大屏幕。

抑制住因为扭动脖颈带来的酸痛，沈四小姐声音都急促了些，咬着牙铿锵有力重复：“按着你的解释，也就是说这不是录像，不需要领导审核，目前已经同步在网上播放。只要有网络的人，都能够看到这些画面？”

看着表情瞬间大变，像是带着些难以言说的激动，沈琮眉头拧紧，小心翼翼的开口：“四姑奶奶，您理解的没错，是这个意思。非但我们国家，燕大还有两个合作的国际院校，也会礼节性的播放毕业典礼。外加上燕大还宣传四叔了，相关领域的人士知道后也会对这个毕业晚会感兴趣的。因此直播观看人数应该挺多的。”

边说沈琮看了一眼自己的助理。

助理见状操作一番后，立马精准的开口汇报：“目前一共有14560万人次观看。创下了全国高校直播的记录了。”

听到这个数次，沈琮讶然了一瞬，“你没汇报错误？”

“沈董，没有汇报错误。网友们都是被学神神颜吸引过来的。之前的一个高峰值是介绍史上最年轻的数学家闻人羽。”助理说完以后，还与有荣焉开口，“根据推测，等介绍四……”

猛得一咬牙憋住四爷两个字，助理忍着舌尖的疼痛，微笑着开口：“介绍a总，史上最年轻的图灵奖和奈望林纳奖时观看人次回达到巅峰。白助理估计，到时候人数会突破三千万，直接问鼎热搜第一。”

当听到这些数字时，虽然还不理解现如今的技术，但是沈四小姐整个人都急的面色发青了起来，激动到脖颈都筋脉分明，“马上停下这样的播放行为！”

“马上！”

“马上！”

一声高过一声，沙哑刺耳的让人心惊胆颤。因为声音难得不是关键，而是沈四小姐二十年了，在清醒的时候难得的情绪变化，不再面无表情，反而激动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焦虑，让人一眼便能够分辨出人此刻的情绪！

“四姑奶奶，您别激动，这是燕城大学的毕业晚会，这大学在您那个年代就是top5……”沈琮话还没说完，就听得一声尖锐至极的尖叫，吓得整个人浑身一僵，惊愕的看着面色都记得扭曲，甚至满脸狰狞，双眸还露出惊恐的沈四小姐。

“马上停掉！”沈四小姐双手扣在轮椅扶手上，竭力的想要站直身体，双眸死死的盯着沈琮，“我命令你，马上停掉，去给他们打电话，联系，想尽一切办法都给我停掉，绝对不能泄露，绝对不能！”

边说，沈四小姐顾不得浑身带来的疼痛，咬着牙想要站直身体，目光剐着屏幕里崔磊磊极其似母又似……又似父的面貌，再一次重负开口：“停掉！”

看着唇畔都咬出了血珠来，以致于整张脸愈发显得……显得苍白无力，带着脆弱。仿若枯木一般，只要轻轻一掰，就能听得一声脆响。

沈琮忙不迭站直了身，抬手搀扶住沈四小姐，示意助理一起帮忙给人上镇定剂，边缓缓劝道：“四姑奶奶，您……您有话好好说，慢慢说。这是人家大学的毕业晚会，除却毕业除却招生外，还涉及一个学校甚至一个城市的软实力、突显教育自信……”

沈四小姐极力挣扎着，只觉得耳畔一字字都化作了自己曾经亲眼目睹过的木仓声，这响声带着猖狂，带着恶意的嘲笑，带着对生命的漠视，对法律的践踏，让她……

血腥仿佛遮住了她的脸庞，让她嗅着满口的血腥，不由得头疼欲裂，痛不欲生，失声尖叫：“啊！”

沈琮：“医生，快！镇定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