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官微稍微整理了下措辞,“臣想随殿下同去湘城。”
我觉得亓官微这人好没意思,他有什么理由跟着我去湘城,我也好没意思,本可以用学来的平衡手段,不动声色地把他的请求驳回。但那个吻带来的影响比我想得还大,肉贴着肉的距离,当时我能感到他温热的吐息,有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
他要来东宫,我自己为他找了个理由充当他的动机,其实我心里清楚明白,亓官微绝不会被儿女情长拖累脚步,但当时我允许自己糊涂。
“你有什么立场和我去?湘城往北边走五十里地便是宋军驻扎地,随时有可能掉脑袋的日子你有什么资格和我一起?亓官微,你不会假话说久了自己都当真了?当初你接近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可以不深究,但要和我同甘共苦你有何立场?”
我该是寂寞太久,雍朝百万人众,寻不出一人和我怀有同样痴愚念头,有人醉生梦死,有人卖国弃民,他们活得清醒,我活得糊涂。我困在母妃给我编织的一个又一个英雄梦里,坚信自己是拯救一切的英雄。
英雄也需要同行者啊,我寂寞太久,寂寞到希望亓官微能成为我的朋友,希望能得到哪怕仅有一人的理解,但亓官微一直装得太好,我猜不透他的目的,看不穿他的想法,我怎能确信他是和我一样的逆行者,而不是戴着面具看我笑话,笑我自不量力。
我一眨不眨地盯着亓官微,比他更紧张。
他默默听完我的话,指向自己瞳仁,“很不一样吧?”他自嘲道:“我的母亲是外族人,我是卑贱的蛮夷之子。”
琥珀色的瞳仁,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很漂亮。
“从小我就没见过生父,我和母亲一起生活在边疆,五岁那年亓官笃来了,母亲当着我的面从高楼一跃而下,那天我失去了一切。”
“亓官笃容不下亓官家的血脉被蛮夷玷污,他隐瞒了我的出生,把母亲的存在从世界上彻底剥夺。”
“他剥夺我的所有,想让我徒留皮囊成为他的延续,”亓官微用力地看我,“我不愿意。”
我被震得说不出话,第一时间我想到的却是那个跟着瞎眼嬷嬷藏在御花园假山里的小十七。
小十七望着坐在水池边的亓官微,痴痴地想,他喜欢吃枣糕吗?
我会回答十七,他不喜欢吃枣糕,但他和你一样都在夜里哭泣,都会大逆不道地直呼生父姓名,以及都很寂寞。
“亓官笃选了羌部,而我选雍朝,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