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也去忙吧。”牡姨笑了笑,撑着床板挪了挪位子,“别人都在忙,你要跟上,可别落下了。”
“您先好好喝粥。”宋北生说。
“哎!”牡姨伸长胳膊打了个哈切,搅搅粥叹一口气,“天天清汤寡水的,这日子过的,有什么滋味呢?”
宋北生看了一眼走回来的王达,轻声说:“滋味都是人活出来的。”
“我不跟你聊天了,你道理太多,没意思。”牡姨笑了,抬手摸摸他的脸,“回头让小驰来陪我聊天,他有意思,活蹦乱跳的像个小年轻。”
“……好。”宋北生说。
“回去吧,好好休息,别影响明天工作。”牡姨摆摆手,听宋宝儿念一下午英语,临走还跟宋北生秀了句seeyoutomorrow。
宋北生笑了下,这老太太还挺潮,学习劲头比彭三水个小少年还足。
下楼的时候看见了陈驰的信息,宋北生回了个快下班,就点开了软件想打车回去。他估摸着时间,这个点差不多回到陶瓷馆的大楼下,再等十几分钟,按照这几天的习惯,陈驰如果有空应该就会来接他。
要是没有,他就自己回家。
宋北生从出病房门一直到下电梯,在脑子里反反复复地修正着时间线。
不能被发现。
要确保这个谎言撒得很完美。
说是害怕也行,说是不想让陈驰担心也行。
甚至说是不愿意让陈驰知道这件事,想让他生活在一个完全具象化,只要沿着原定道路一直踏实往前走,就可以达到美好未来的以后里……想要自己拟定一个完美的新世界,不想受到任何现实干阻,这也行。
但反正不想让他知道。
细节决定成败,脑子里反复确认过的细节也可以保证宋北生能依照本能,随口扯出无数个谎言之外的补丁,来确保这个故事的真实性,他甚至为他裤腿的湿痕找到了一个合理的理由——洗烤好的陶瓷的时候,罐里的水没倒干净,反扣桌面晒干,不小心扣出了一小盆水往地上溅。
这一切的计划都很完美。
打的车是一分钟之后就到了医院门口。虽然雨还是在下,但已经不那么大了,路上一点儿不堵,按照计划内,在原定下班时间前二十分钟到了大楼附近。
宋北生很轻地呼了一口气,付了钱下车。
关上车门之后,他转身想要往里走。
看见陈驰一脸平静地站在楼下看他的那一刹那,宋北生瞬间僵硬住了,刚刚稍微松下一点的神经猛地一紧,全身都跟着紧绷着。
陈驰是什么想法,宋北生不知道。
但他差点儿没直接转身上车,喊司机师傅什么也别问了,快点逃。
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
陈驰走到他面前,宋北生还是没动,连呼吸都忘了,再出息点儿差不多能连名字都忘了……但有些本能还在。
对上视线的那一刻,他忽然就想起牡姨中午说的那句话。
那他肯定会生气的。
“你……”宋北生咬着声儿,从嗓子里憋着劲儿问,“生气了吗?”
这话刚问出口,他就闭了闭眼,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那不废话么!
陈驰没说话,撑着把伞往他身上偏了下,上下扫了他两眼,确定没缺胳膊断腿,请假不是为了干架,才叹了口气:“你这一天天的,都在想什么呢。”
“你,很早就来了吗?”宋北生问完这句,这会儿又感觉自己全身都有点发软。
“也不能说很早吧,就是刚好在附近,顺路想来接一下你回家。”陈驰说着,又补充了一句,“结果你人不在,还骗人。”
宋北生站在原地顿了两秒,陈驰的这种平静让他忽然涌上一股迟来的后怕,他咬咬嘴唇,一把伸手抱住他。
陈驰笑了笑,伞撑得稳稳当当的,很安静地空出一只手抱了回去,拍拍他的后背:“先说话,撒娇没用啊。”
“驰哥。”宋北生嗓音闷闷的,“对不起,我不想这样。”
“嗯,我知道。”陈驰抱了他一会儿之后松开了手,看看他,“那你能解释一下你的行为吗?”
“对不起。”宋北生还是重复着。
“对不起说过就好了,一个对不起又解释不了任何事儿。跟你说了,撒娇没用。”陈驰说着,偏头瞟瞟他。
宋北生听见这话,眉头猛地拧起,神色中带着点难掩饰的失落与惶然,胳膊都在微微颤抖着,他又有点儿不忍心:“到底怎么了啊,能说吗?”
宋北生沉默着,摇摇头。
陈驰有点儿失望,宋北生这种遇到某些事就是不开口的习惯让他总是不适应。
“成,那就不说吧。”陈驰的语气没控制住,微微烦躁地叹了口气,把新买的伞从背包里拿出来递给他,“我看你下班是挺积极的,下岗也积极,不是说还半个月试用期么,说请假就请假啊?”
宋北生接过伞,但没撑开。
他默不作声地拉上陈驰的手臂,慢慢靠过去,大雨天的非得俩人挤同一把伞,另一只手还不忘把自己买的伞重新往塑料袋里塞了塞。
“哎,你这什么毛病。”陈驰总觉得自己大半个肩都漏在外面了,撑伞撑了个装饰,于是往边上偏了偏。
谁知道这个动作,不知道哪儿戳到宋北生敏感的神经了。
“驰哥,你别生气。”宋北生忍了又忍,嗓音还是带着点压不住的难过,眼泪瞬间随着这个动作滑了下来。
他不想这样,他不愿意承认他在难过。
陈驰顿住了,有些发愣地偏头看他。
不是,这是怎么了这是?
宋北生迅速偏开头,更加迅速地伸手抹了一把眼睛。
“对不起。”他回过头时,已经看不出哭过,但还是执着地重复着这声道歉,“驰哥,你别生气,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明天见
于是西子痛殴作者:你还笑!不准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