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时间没有吃过东西已经饿得有些麻木了的肠胃,像是被这股记忆中的味道轻轻巧巧地勾住了味蕾。
地图上显示着,送餐小哥离他还有一百米。
但是他忽然就有点儿不太想吃刚刚点的那份外卖了。
“来。”陈驰按着语音键,站起来对着手机说了句,“我现在在南京东路这边的酒店,有车,人很饿,你现在过来我带你一块儿过去。就是你过来的时候,记得戴套衣服过来。”
他顿了下,然后又说了句:“反正除了外套不用,其他……内裤袜子之类的,都带。”
那边很快回了个“哦”。
陈驰盯着这个哦字,盯着看了半天,又轻轻叹了口气,往酒店的正门口那儿走去,接着往下回别的乱七八糟的信息。
如果说他喜欢男人这件事儿,在他昨天亲口告诉了宋北生之前,能确定只有老杨和微博上的一些不知名的老粉丝知道。
那么陶路行可能就是另一个肯定知道这件事的人。
虽然他从来没有亲口说过,陶路行也一直没有开口问,两个人就一直维持着这种心知肚明嘴上不说的默契,把川子还有寝室里的其他几个糊弄了几年过去。
但是这会儿看着这条语音,陈驰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儿不太自然,怎么看都感觉有点变扭。毕竟前两天还跟人家说,其实小日子过得不错,结果今天就沦落到了衣服还要靠人带。
这个落差还不是一般的大。
陈驰轻叹了口气,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看看!都过来看看!这是多要脸的一个小男孩儿呀!
大学城离这边很近,所以陶路行过来得很快,在手机电量还剩下百分之十七的时候就已经到了门口。
陈驰顶着前台那个小姑娘说一句往他这儿看两眼的视线,以平生最面不改色的态度带着他办了下入住手续,接着就拎着那一袋衣服上了楼。
“你衣服呢?”陶路行在电梯里打量了一下他身上裹着的浴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头,“你别告诉我你现在是空着档的。”
“行,我不告诉你。”陈驰叹了口气,又按了两下楼层,“等会儿你自己看。”
陶路行没再说话,等到电梯到了之后,跟着陈驰回了房间。
地上的那一团乱糟糟的衣服,这会儿还丢在地上。
自打进门看见这玩意儿后,陶路行脸上皱着的眉头就没再松过。
陈驰拎着那袋东西进卫生间换的时候,陶路行就一直盯着那团布料看,看到最后还是没忍住,抽了张纸盖在手心那儿,一把抓着衣服往宾馆里自带的洗衣篓里一放。
“几天没见,洁癖更严重了啊。”陈驰换好衣服出来,正好看见他的这个动作,靠着墙壁笑了下。
“你要是没脱那么干净。”陶路行说着,看了他一眼,“我洁癖就没那么严重。”
“行了,衣服是来的时候临时买的吧。”陈驰笑了笑,“多少?我现在转你吧。”
“没事儿。”陶路行摇了摇头,抓着外套往外走,“就在大学旁边的市场里买的,本来也没多少钱,再说之前你借给我的那些钱都还没还呢,”
“那是我借给陶玉的。”陈驰说,“他说了他自己能还。”
“……再说吧。”陶路行避了避眼神,推开了门,“过来的路上,我已经跟老板娘定了位子,等会儿去了就不用排队,可以直接吃。”
“我发现你们这种有弟弟要管的人,是不是都这样儿啊。”陈驰笑了笑,刚刚陶路行说的那句话,突然就让他想起宋北生之前在工作室里护着彭三水的样儿,“什么事儿都想跟着操心。”
接着陈驰就愣了下,发现自己现在居然已经进化到随时随地联想宋北生的地步。
“都?”陶路行抓关键词的能力一直很好,扭头看了他一眼,“除了我之外,咱们中间谁还有个弟弟吗?”
“啊。”陈驰愣了下,似乎是也没想陶路行会注意到这么个细节,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坚持把话给说完,“没,没谁……我就是觉得有弟弟的人都非常的,无私,奉献,还很付出,有什么事儿都喜欢自己扛着……怎么了吗?”
他跟陶路行对上视线后,被看得有点不自在。
“没什么。”陶路行收回了眼神,淡淡地说,“你车停在哪儿?”
“就停在楼下。”陈驰跟着进了电梯门,按了下一层的按钮,“不过具体我也不知道,反正是辆红色的越野,造型非常风骚。”
陶路行对车不怎么感兴趣,甚至分不清越野和suv到底是不是同一回事儿,哦了句就没再说话,出了电梯门。
“哎,陶哥,问你个问题呗。”陈驰笑笑跟了上去,“你这么来回折腾一趟,不会真是专门回来陪我的吧?”
“不全是。”陶路行说。
“我猜也是,是陶玉怎么了吗?”陈驰笑了,看着他问。
“吵架了。”陶路行言简意赅。
“什么?谁吵?”陈驰一下子有点儿震惊,声音都差点儿没绷住,“陶玉跟你吵?”
“嗯。”陶路行点点头。
“真假的,我记得陶玉弟弟脾气特别好啊……当然你也挺好的啊,不过我是真没想到这小结巴还能跟你吵架。”陈驰想象着那个画面,一下子有点儿乐,“不是,他不是一着急就不太能说话么,我都有点儿想不出你俩能怎么吵……跟火影结手印那样么?”
“别问,我不想说。”陶路行转头看了他一眼,“等会儿就光吃饭,吃完饭了也别问。”
“那是打算怎么的。”陈驰笑了笑,走出了酒店大门,“吃饭聊天的时候,光就我一人汇报近况啊。”
“随便聊。”陶路行说,“但是你别问我陶玉,我也不问你你不想提的。就只是聊聊。”
“行。”陈驰笑笑说,“除夕再回去的话,这几天要不你就别回学校了,干脆过来跟我住吧?”
“我的衣服还在宿舍里。”陶路行说。
“但我的车就停在这里。”陈驰指着边上那辆就停在正门口的拉风越野,对上陶路行的目光后笑了下,“租的,不过不妨碍这几天用。”
陶路行顿了顿:“不妨碍到你就行。”
有辆车从弄堂边上开过,发动机估计是重新组装过,每次踩油门的声儿都能飘出十里地,轰隆—隆——轰隆隆。
效果得是振聋发聩的震天响。
“操!生哥!”王达扭头转过去吼了一句,手底下还捏着条光溜溜的小狗,整个人都以一种极端紧张的姿态扯着嗓子喊:“这狗你还管不管!”
“嗯?”宋北生撩起眼皮往这儿看了眼。
“它尿了!”王达抄手指着他,“他妈的还尿我裆上了!换个不知道的人都得以为是我尿了呢!”
“没事儿,你再使劲儿多喊两嗓子。”宋北生垂着眼,没再朝那儿看,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喊得再响点就不会被人误会了。”
“靠。”王达气乐了,右手改成指着他,“你有没有良心啊,我这他妈是为了谁啊。”
“你这他妈那是手欠。”宋北生瞥了他一眼,接着低下头,给新收进屋没两天的几盆花花画像,“它本来又不喜欢你,你还非得上赶着凑,你自己说说你是不是上赶着找……”
他说着,突然就顿了下,脑子里不受控制的飞速闪过一个名字。
嗓子也跟着瞬间熄了声。
“上赶着什么?”王达没听清,对他这种话说一半还要截个尾的行为,感到有点莫名其妙。
“……找揍。”宋北生重新低下头,看了眼小本本上刚刚没连起来的笔画,重新在花瓣的边缘顿了一个对角线条。
可以。
补救得很完美。
小本本上摊着的这两大页,刚刚王达过来的这会儿功夫里,已经画上了好几盆各种各样颜色的花花。
“哎。”王达突然就乐了,“你这是不是拐弯抹角地骂我犯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