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裴寻说。
“早点睡。”陈驰应了句,把背包往肩上顶了顶,习惯性的往后挥挥手,跟他们说了句今天拍摄很愉快。
……个屁嘞。
陈驰刚一坐上车,就发现自己这会儿累得已经过度,可能是今天的情绪上下起伏得太厉害,耗得浑身用脚数都没剩下什么力气,连绷着笑都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儿。
司机师傅看了他一眼,倒是没说什么话,沉默寡言的跟本地淳朴热情的出租车文化甚至有点儿格格不入。
不过陈驰这会儿是真的非常感谢他。
“是去营平路的那个酒店,还是去南京东路的那个?”司机师傅问,“之前经常有人弄错这个酒店的分店位置,我就问一下。”
“就按导航上的那个走。”陈驰闭上眼睛。
“嗯。”司机师傅应了句,就没再开口说话,俩人用半分钟不到的时间,就完成了这趟车程上唯一发生的三句对话。
这个时间段,差不多的学校基本也都放假了,能请出年假的基本也都在路上赶。凌晨两点半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车居然还有一些,而且看起来数量还挺客观。
年关将近,似乎每个人的心情都还不错。
一条路上遇到的四五个红绿灯连着转红,也没听到有人不爽的按个喇叭,或者直接扯着嗓子开骂。
进了宾馆的时候,陈驰已经有点儿困得快睡着了,掏了身份证随便开了一间标准间,连这个明显是良心尚在的前台苦口婆心,跟他反复确认积累的积分已经可以兑换房间都没听见。
他撑着最后一点儿力气,又打开手机看了眼跟宋北生聊天的消息栏,确认这人过去了九个小时多还是没回复,气得笑了下。
老杨下午的那一觉一直睡到了凌晨十二点半才醒,醒来就给他发了个信息。
—在哪儿呢,我的驰?
还有一条,是两点还差十分钟的时候发的,
—你是否也在扮演深夜不归家的浪子?
陈驰突然有点儿后悔让许若怡回去帮忙看。
明明这儿就有个现成的傻逼可以问。
……虽然主要原因是脑子太混,刚刚已经给忘了这人还在。
陈驰懒得打字,干脆拨了个电话过去,打开免提之后就把手机随手往床上一搁。
那边接的很快。
“喂。”老杨那边窸窸窣窣的动静很大,而且听上去像是刚刚做到了一半,就被他的电话打断,“……哦,驰啊,你拍完了?”
“嗯。”陈驰闭着眼,躺在床上连外套都还没脱,“刚刚结束。”
“那要我过来接你吗?”老杨接着开始窸窸窣窣,“正好我现在要过去车站那边,接完你顺便让你帮我明天还下车。”
“车站?”陈驰愣了愣,接着跟忽然清醒过来了似的,猛地一睁眼,“你要回去了?”
“是啊,突然吧?我本来还以为我今年可以休完这个假的,结果好家伙,这次连机票都不能提前定。”老杨在那边儿也叹了口气,“注意哦,是休完……他妈的每次年假我都只能休满三天。”
“你自己的工作室,赚的多少都是你的,给自己赚钱有什么可嫌的。”陈驰笑了笑,把到嘴的话给憋了回去,没打算再让老杨替他操这个心,“我等会儿给你发个地址,你把车停这个楼下吧,就跟保安说是6107房的车。”
“操?”老杨乐了,在那边提了下音量,“行啊你,跟谁在一块儿呢?”
“滚。”陈驰闭着眼骂了句,“少他妈意yin你爹。”
“行呗,你不说我也猜得到。”老杨笑了笑,“是房东那帅哥吧?我说你俩也真行,我大老远来一趟想着接济你,结果还被他抢快了一步。我一觉醒来那个空虚寂寞的,院子里连个会喘气的都不剩,那条没毛的狗都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后边儿跟着的那一长串话,陈驰其实都没怎么仔细听。
他就听懂了前面的那一句。
宋北生还没回家。
最起码也是回过了,但是这会儿还不在家。
不在家,那他在哪儿?
他现在哪儿?
他现在可能在哪儿?
他刚才去了哪儿?
他为什么不回家?
他不回家了这么晚了又能去哪儿?
陈驰忽然就有点儿摸不着地的空落落,整个人都有点儿茫然的无措。
“……陈驰?”老杨一直有种跟性格不符的敏锐,按照他自己的说法,这是一种艺术家的直觉,自己嘚啵嘚啵说了半天发现对面还没回话,疑惑地问了句,“……你怎么不说话了?是睡了吗?”
这个理由不错。
陈驰闭上了眼睛,开始表演从小学偷摸着深夜打着手电看小说那会儿,就开始自主培养的装睡演技,漫无目的地听着窗外的动静。
外面现在其实很安静。
马上就是新的一年了,过了小年夜之后,日历再往下的那一格就是除夕夜,除夕夜的边上再过去一点儿,就是新的一年。
老杨估计是以为他睡着了,等了大概十几秒,就挂了电话。
学生都放假了,外边儿有很多人也正在赶着回家。
当然,也有更多的人,就比如老杨,正赶着回去上班。
要过年了。
这是一个很好的暗示,有人会把它当作一个新的开始。
陈驰本来以为自己今年会和宋北生他们待在一块儿,待在车厂那种闹哄哄的热闹,或者是院子里那种安静的热闹里。
不过今天宋北生没有回家。
陈驰迷迷糊糊地想。
不回家的话,那他今年过年还能在哪儿?还会跟谁在一块儿?
如果宋北生不乐意要他了,那在这座城市里,还会有人愿意理他吗?
他想了很久。
最后的答案是没有。
在这个对谁而言都无比特殊的日子里,恐怕没人会想得起他。
然后他又乱糟糟地想,那我也不能放下,放下就起不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晚点啦明天见!爱大家!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