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北生笑着想了下牡姨以前经常说的一句。
供不供得起是她的事儿，但是人！活着就必须学习！没死就都得读书！
等陈驰拍得估计是差不多了，低头往屏幕上看了好一会儿也没抬头的意思，宋北生才开口说了句：“拍完了？”
陈驰不知道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过了半天才模模糊糊的嗯嗯啊啊了敷衍了一句。
这破态度。
宋北生也没生气，接着看他专注的倒腾着相机不出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陈驰才抬起头，冲他笑笑说了句：“那什么，不好意思啊……你刚说什么了？”
“我说你裤链开了。”宋北生挑了下眉。
靠。陈驰下意识低头看了眼，然后才想起来自己出门的时候穿的就一身休闲裤，从上到下连个拉链都难找，没忍住抬头瞪了眼宋北生，乐着骂了句操。
“所以现在就是算。”宋北生指了下相机，笑笑说，“拍完了吗？”
“嗯。”陈驰点点头，“想拍的差不多拍完了。”
宋北生啊了句，接着指着那相机：“一下午再加上这会儿，拍了应该挺多的吧？刚你换进去那块是……内存条？”
“不，这玩意儿是电板。”陈驰把拆下来的那块儿随手往他跟前一推，“都一次性的，出门基本带两三块备用。”
“那几块都用完了？”宋北生问。
“嗯。”陈驰不知道这人怎么一下子问题这么多，但还是接着点了点头，“用完了啊，这种一次性的电板它本身的续航能力本来也不强，就图个方便。”
宋北生又啊了一句，指着相机的手顿了一下。
往那块电板上盯着看了半天之后，他抬头看了眼陈驰，耷着眉的表情看上去像是又有话要说。
“不是，你到底想说什么？”陈驰看他半天不开口的那样，就知道这人又有点儿正常人没法理解的奇思妙想，干脆开口问了句，“有话就快点儿说。”
“你这些照片……”宋北生说着顿了下，“是要拿去参加什么比赛吗？”
“你认为呢？”陈驰给他说得乐了下，伸手指了一把座位，“我拍这照连个屁股都没挪过位，谁家比赛这么寒碜啊？”
“那是要给拍给什么人卖钱吗？”宋北生又问。
“你要不再用屁股想想吧？”陈驰说着又笑着比划了下，“反正我看你大脑差不多也是直着不拐角的长。我拍这照连个屁股都没挪过位，谁家付钱买照片的这么寒碜啊——”
宋北生听着他刻意拉长了逗他的那俩字，没什么表情的接着问了句：“那为什么不给我看？”
“什么不给你……”陈驰说到一半，反应过来了之后自己就断了词儿，没忍住给这玩意儿闷骚得气乐了，“你他妈想看不能直说吗？”
“不能。”宋北生笑了笑，“我们好人家的小男孩儿不能这么随便。”
滚吧。
陈驰乐了下，这都什么年纪了还男孩儿。
宋北生看他笑半天了都还没乐完，没忍住也低头笑了下，干脆就接着往下臭不要脸的说了句：“其实驰哥不乐意给我给我看也是能理解的，毕竟我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当然是比不上人家专业的粉丝讨驰哥喜欢，什么等比构图真是绝了的这种词我也说不出来……”
“差不多得了啊！你别没完没了的还！”陈驰笑着拿着相机伸手指了下他，乐着提了下嗓音，“乐意看就看呗！看看看看看！现在就给我过来看！”
宋北生笑了下，没再说话，冲陈驰挑了下眉再坐到了他边上。
哟！眉毛灵活成这样儿可把你得意坏了！
陈驰低头调照片的时候还是觉得宋北生刚装模作样的时候实在挺可爱的，就是实在傻逼了点。
不过因为帅，那就是傻逼得很可爱。
陈驰边琢磨他说话时候的表情，边很沉痛的自我厌弃，这他妈真是个操蛋的看脸的世界—啊——
宋北生看照片的时候很有个人风格。
明显就……只是看。
陈驰咬着根烟看了眼一句话也没说的宋北生，特别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感觉他好像看的还真的挺认真。
一般来说，基本上看他相机的人无论真懂假懂懂多懂少，边看边说的评价基本上是不可能少。
要么闭着眼睛一阵狂吹，要么恨不得每张照都按摄影书上的新手基本法给你挑个错处。
稍微好点儿的就是有了一定水平又没那么喜欢踩着别人凸现自己牛逼的那零星几个，不过跟他们聊天总是得被动的往改变目前基本摄影框架的这种宏图伟业上走。
陈驰倒也是真没那么远大的理想，就想好好的拍自己的照，所以每次跟着聊天都挺痛苦。
但是宋北生跟他们都不一样，这人真的就是没什么话。
拿到相机第一步就问了下哪个是上一张哪个是下一张的按键，问完了就一个人捧着相机，就那么坐着很安静的看。
下午的时候陈驰其实拍了不少照，删删减减了很多张，还是剩下了不少。
宋北生看的时候，陈驰也咬着烟在边上看。
这张是街头的剪影风格，前后的两个拐道前边儿都有家店，左边是成人用品右边是佛堂金。
再下边儿一张就是一片嫩粉色红光的肉店。
没贴平的海报。
跟穿着白色羽绒服眉头拧得死紧的中年母亲，隔了厚厚一层超市门帘大声哭喊的小孩儿。
服装店里赤|裸的人体模特。
树影。
雪白的猫和秃顶裸肚工体t的大爷。
穿着毛绒绒粉色外套的一伙少年。
江边的桥洞。
垃圾桶。
刚下班的银行职员。
……
最后的一张是一个仰拍角度的墙面，架着黑色防盗窗的斑驳墙体外架着密密麻麻的电线，这会儿刚给凝成了一条条往下垂的冰，光线从下往上暗得看不清。
“我比较喜欢这张。”宋北生指了一下其中的一张照，稍微偏了偏相机屏幕给陈驰看了眼。
陈驰低头看了下。
是一张三轮车上驮着三个老大伯的照，上边儿红底金字儿的给印了“打墙开槽清垃圾电焊回收门窗小型拆除铲瓷砖”的几个大字儿，最下边还给贴了个手写的电话号码。
整个照片都中规中矩，最有喜感的还是那个头发只长半边的大爷，属于那种偶然看见了挺有意思留个纪念的照。
但是宋北生看着是真挺喜欢的，还给拿手机拍了下。
“要不我拿回去修好了，完了手机上传你？”陈驰犹豫了一下，开口问了句。
“不用啊。”宋北生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冲他摇了下手机，“我已经照好了。”
陈驰顿了下，对上视线了之后，就直觉这人不准备说什么人话。
“不过你拍得真挺好的。”宋北生笑了笑，随口说了句话逗他，“电话号码拍得很清楚，他们做这生意的功能准备得很齐全，我先留着这号，反正以后迟早用得着。”
“滚蛋。”陈驰乐了下，“宋北生你丫要是真不会说话可以不说，这样变着花样找操没必要。”
宋北生笑了笑：“开个玩笑。”
“知道。”陈驰又看了那张照片，看了好一会儿，“但是其实我就，今天上街随便拍一拍。”陈驰说着就笑了下，“拍的时候心情很好，因为挺久没有这么，就那什么，真的能完完全全的挺放松的拍过照了，而且还拍得……”
“拍得很好。”宋北生说。
陈驰嘴里的话给他的这句卡得顿了下。
“真的。”宋北生看了他一眼，“真的拍的很好……而且每一张看起来都很好。”
陈驰沉默了下。
一下子给宋北生这平常一句话里蹦不出个屁的缺德玩意儿给夸得没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