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柏林郊区那些充满死亡的墓地一样。
我压下心头的不安,一边竖起耳朵仔细的探听着四周的声音,一边小心翼翼的移动着,我可不想吓跑了鹿。
大约过了十分钟左右,我听到了一阵小小的呜咽声。它的声音很细微,却饱含着一股莫名的悲伤,就像那些知道自己将要大祸临头的幼鹿一样。
我小心翼翼的拨开灌木丛,同时打开了保险栓,我不想错过猎杀的机会。
很快,我就接近了那个声音。我的手有些颤抖,我的心里充满了即将拿到第一的兴奋之情,无数个日夜的苦练,无数次痛苦的训练,此刻终于要迎来了它的回报,我伸手拨开了灌木————
一头“幼鹿“出现在我眼前。
这是一头不同寻常的鹿,那是一个穿着肮脏白裙子的小女孩。她被人反绑着双手,嘴里塞着布条,锁在地上。
她那件肮脏的白裙子上,甚至被人恶趣味的用鲜红的水笔写了一个大大的鹿字。
我一下子呆住了,眼前的一切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这是我需要猎杀的鹿。
一个年仅十岁左右的小女孩。
地上的小女孩显然也没想到我会出现,她那充满污泥和淤青的稚嫩脸庞上出现了巨大的恐慌,大颗大颗晶莹的泪水从她的眼角滚落。她紧紧的咬着嘴里的布条,竭尽全力的遏制住自己想要哭泣的声音。
我定了定心神,蹲下身子,颤抖着手想要去把她嘴里的布条拿出来。小女孩在我靠近她的时候浑身一颤,挣扎着向后缩去。
“没事的,没事的。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开口安慰她,觉得自己嘴里弥漫着一股揪心的苦涩“我帮你把布条拿下来,答应我,不要喊好吗?“
小女孩迟疑了一会,才轻轻的点了点头。我用尽可能轻柔的动作把她嘴里那沾满血丝的布条拿了出来。
“求求你,我不想死,我想见我的爸爸妈妈。“小女孩小声的向我恳求,她果然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哭,求生的本能让她坚强了起来。
我沉默了,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的请求。好一会,我才开口问她“你...是犹太人吗?“
小女孩眼神闪烁着,好一会才点了点头,她似乎知道自己犹太人的身份不能暴露,连忙和我解释“我...我和我爸爸妈妈都是好人!我们从来没有做过坏事!“
“我想回家”身穿白色裙子的幼鹿呢喃着对我说。
我拿着枪的手有些颤抖,我救不了她的爸爸妈妈,也救不了她。
她出现在这里,说明她的父母应该也都被抓了。可能是在集中营里劳作,也可能已经被扔进了焚化炉。
而她,被选中作为我们最后的考核,最后的猎杀对象。
她今天绝对没有生还的希望,即使我不杀她,雷奥也会杀她。即使雷奥不杀她,教官也会杀她。
而且她是犹太人,是元首说过的应该被消灭的低等民族,他们是阴暗裂缝里的蟑螂,会污染整个德国社会。
最重要的是,军人的天性就是服从。
而我的长官给我下达的命令,就是猎杀一头鹿,我遇到的不是人,而是一头鹿而已。
我作为一名誓死效忠元首的德国军人,此时此刻,我应该毫不犹豫举起枪,杀了这只幼鹿。
我在心里努力的说服我自己,拼命的给我自己找着各种各样的理由,可这无数的理由都在那一双眼睛中被狠狠击碎——
那是一双天真的,善良的,充满了对生存渴望的眼睛。
我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
萨沙,你做不到的。
我尝试着把枪抬起来,可是那往日熟悉的枪此刻变得无比的陌生,那熟悉的金属触感是如此的沉重。
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把枪对准一个孩子。
眼前的一切仿佛是一个命运的轮回。
我的十几年的痛苦来源于我的父亲。我曾经怨恨他心慈手软,泛滥着不必要的同情心,最终却不得不亲手杀死那个犹太人,然后葬送了我们一家的幸福。
而命运此刻给了我一个机会,一个痛苦的,弥补我父亲错误的机会。
终结我痛苦的方法就摆在我的面前,只要我扣下扳机,我就可以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和施密特一起被元首接见,获得我们曾经幻想过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