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岛修治第一次见到百合绚哉时,是在津岛家的待客室里。
“修治,”坐于主座的男人将满心无聊的津岛修治唤了进来,用一种足以使这孩子起鸡皮疙瘩的亲切动作摸他的脸蛋,像展示货物那样介绍说,“这是我的儿子,津岛修治,非常懂事,就是不如他的兄长那样大方成器。”
津岛修治偏着脑袋露出符合他年龄的腼腆笑容来,他手里端着一碗女仆塞给他的甜纳豆,黏黏糊糊的。
“像什么样子!”
“诶,孩子嘛,爱娇点也没什么,总归有父亲和兄长撑腰嘞,”宫本先生捏着他精心蓄养起的胡须,用一种颇为理解的语气安慰道,他也像是招弄猫狗那样勾着手,直到樱色长发的男孩走进来,他满意地打量着幺子低眉顺眼的好模样,“这是老幺,竹一。从小就身体不好,头痛脑热个没完……今天精神倒是不错。”
“你们去自己玩,不要打扰大人说话。”他们畅快地聊着笑着,又像打发猫狗那样将竹一和津岛修治赶到门外去了。
“嗨,嗨。这么多人围着我们做什么呢,都去忙自己的事吧,”津岛修治用那种商量的口吻与女仆们说道,像是在真心实意为他们着想那样,脸上甚至有着浅浅可人的笑涡,他担忧地朝牵着自己手的仆从说着,“可不要为我受责罚呀。”
“是的,修治少爷。需要为您和竹一少爷取些吃食来吗?”女仆弯腰下来,她捏着津岛修治的脸颊,柔软细腻,在女人的手指间要化作牛奶麻薯那样的东西。像是在像所有人彰显同样一件事——津岛修治是她的物件。
津岛依然是那副无忧无虑的模样,他用双手握住女人的手腕,用指尖在她掌心里一笔一画地书写着,颊上又出现浅浅的笑涡,一左一右嵌在脸上,像被永久镌刻着:“今天那蛋糕就很好,正好我肚子饿了。”
女仆笑嘻嘻地说他黏人得紧,于是快活地去张罗置办食物了,一副主人模样。
“我累了,想坐一会。”宫本竹一看得有点疲惫了,被强行留长的头发正蜷在颈窝里面,扎得皮肤发痒,津岛修治亲亲热热地凑过来看,他小小地惊呼一声:“呀,可能有点起痱子了,帮您上点药怎么样。”
他像和同龄朋友交往相处那样握着宫本竹一的手,那双手幼小、柔软、冰凉,在路过锦鲤的池子时竹一将他另一只手中紧紧攥着的,装有甜纳豆的碗倒过来,金色红花纹的鲤鱼凑过来吃它们,翕动着圆圆的嘴巴。
宫本竹一咧开嘴笑了:“修治君,我更想看你家的鱼吃它们。”
津岛修治那双鸢色的眼睛变得明亮起来。
而后宫本先生又带着竹一去过几次津岛家。
期间竹一还被宫本先生逼迫着写些肉麻兮兮的信件,宫本家正指望着再做一通大买卖赚钱,即使早已成为日本为数不多的财阀,依旧想要得到更多的话语权。
“啊呀,那家伙会是首相候选吧。”
“竹一,这封信写给修治少爷,不要用男性口吻。”
宫本竹一再次见到津岛修治时是半年以后,这次津岛早早地就守在门口等待了,他瞅见宫本竹一那头标志性的粉色头发时便亲近地迎上来。
竹一被送到他的房间里歇脚,他的腿酸得要命,正伸直开来自己毛手毛脚地按摩着。
津岛正眼巴巴地看着他,像极了关心的模样。
竹一了悟,他露出一截尺骨来,将长发拢到耳朵后面,神色淡淡的:“我不会和任何人说。”
走廊外没有人声,空荡荡的一片。
“我也不喜欢那些蛋糕。”
“我之所以一直生病是因为奈绪不想让我康复,她怕我健康之后她便会失去工作。”
“你也能看出来,我一直被当成女孩养。不准盘腿坐,不许剪发,瞧瞧,我的里衣都是女款,最近被按着头给你写的信也是女性口吻。”
津岛修治露出了不知作何反应的神色来,竹一只是低着头揉着腿筋,津岛却将他的腿放到自己膝头上,不紧不慢地替他按摩着,嘴里还用女性娇滴滴的腔调跟竹一搭话:“嗨呀,看样子是我的过错呢。”
宫本竹一不吃那一套,他远远地注视着窗子外的天。
津岛手上的动作没停,他正按到竹一细伶的脚腕,足够纤细骨感。他又仔细看竹一,看那张淡漠的脸,看他远眺的情态。津岛开口问道:“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宫本竹一那双枯井一样的眼睛一刻、一刻地转过来,碧色的、像长满青苔的井口,津岛修治听到竹一说:“我想做个好人,至少要死得其所。”
竹一就是竹一,竹一是混混们的头子。
“竹一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