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六十四盏茶

那日过后,县衙就贴出了告示。

凡身患重疾,不能维持生计者,都可去善堂寻求帮助。情况严重的也可以直接去县衙,每月江承志也会带着手下在城中巡查,另外还会不定期施粥布善,只不过县衙银子紧张,这些事进行起来却尤为不易。

沈计饿死这事儿被周围百姓们知晓了,无人不为之感叹,也都觉得十分可惜。

待告示一出,百姓们也都自发的捐了些银钱,但令江承志最为可气的还是城中的富商们。不说腰缠万贯,但也都是富贵人家,商会里头的还稍微意思了些,但那些外头的甚至一毛不拔,直说别人的死活和他们无关。

虽说捐钱这种事并不能强求,但普通百姓与有钱人的对比也过于强烈,有些商人甚至还因此被唾弃,却大言不惭的说自己曾捐过,若不是县衙在银钱上头记载明确,恐怕还要被这些人反咬一口。

而沈计的父母远在应天府,得知这个消息后却无人回来,回来的也只是为了讨要老宅的下人,连丧葬之事也是这些人和云巷的百姓们操持的。到最后就连刻碑的老师傅都看不下去了,那墓碑上面该刻什么,迟迟让他下不去刀。

最后也只是刻上了“沈计之墓”四个字,却再没了旁的。

本来那上头的字应该由沈计的父母而立,如今却只能如此。

江枕月也因为这事儿有些耿耿于怀,那少年郎清秀的字迹,还有那花瓶里的腊梅,无一不凸显着他对生活的为之热爱,即使生活这般不堪,他也曾想要好好的活着。

想起寒塘心中的嘱咐,倒叫她有许多愧疚,最后将沈计没抄完的话本拿了回来,续写完成后,就在几人的坟前烧了。

“姑娘勿要忧思过度,沈公子的死也不能怪在你头上,可你却因此整日郁郁寡欢,大姑娘瞧了怎会放心?”海棠瞧见塌上那皱着秀眉的身影也不禁叹了口气。

二姑娘自从经历了这事儿每日都会有好久的时候不知在想什么,字也不练了,弓也不拉了,倒叫人怪担心的。

江枕月听到她这话也才反应过来,随后将手上的书本放在了塌上,那神情瞧着还是有几分伤怀。

“我倒不是都因着沈公子的事情,只是想到城中捐钱之事不过也就两三天的事情,过了这一阵除了云巷的百姓们,谁还记得发生过这事儿呢?但确也有许多人还会遭遇这种事,接下来父亲又该如何是好?他不同于旁人,治下百姓他是看不得受苦的,就几日的功夫也就消瘦了好些。”

话音落下,她也就再没了待着的心思,也只剩下几声叹息。

待走到院里头,刚巧也是落了雪。如今的寄春居已是别样的一般风景,雪落红梅处,粉墙黛瓦衬托着角落处的青竹,小池中的残荷在这寒风中也被轻轻触动。江南的雪景,总是极美的。

海棠也连忙从后头拿了披风过来,对着她说道:“二姑娘,我虽然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是就连我娘也是只顾着家里的,前些日子我也回去看过他们,说了这事儿后也没人怪在老爷身上,错的是沈公子的父母。更何况可怜人太多了,怎么帮得过来呢?”

江枕月自从来北朝也是极少和海棠谈心,听到这话后却挑了挑眉,“你这话说的是没错的,但我们家若只是普通的小门小户,发自善心的捐些银钱也就够好了。但父亲毕竟是一方父母官,若他不在意这些,也就没人会在意了,那样的百姓才更为可怜。”

“所有人都有私心的,不会因着旁人的事情触动,这也是正常不过的。不过那些赚黑心钱的商贾,还有些良知的话,总要在这种时候捐些,若是连报应都不怕的人该多可怕?这上头我还是要想些办法的,跟我去小饭馆一趟吧。”

她还记得品香居的老板,唯利是图的嘴脸曾是她那时多日来的噩梦。卖鸭货方子时遇到的事情她到现在也并未与旁人说过,唯一知晓的也只有赵青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