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就算回到王城，也根本无法阻挡遖宿军，无异于送死。只要王上出宫暂避，遖宿军未必能找得到。先想法保存这些仅余的兵力，再接王上前来，说不定还有机会。

对，只要王上肯出宫暂避，而不是死守宫中，死守着那副棺材的话，就一定还有机会的。

跪在地上的斥候见公孙钤迟迟不发话，遂抬起头。他忽然脸色惨白，指着公孙钤颤声道：“这，这是……”

公孙钤诧异地看着斥候，只听左右兵士惊惶道：“火，起火了！”

公孙钤回头一看，距离尚远处泛着冲天火光，正是天璇王城的方向。

又有人喊道：“是王城起火。”

公孙钤曾经听仲堃仪说过，新继任王位的遖宿王毓宵性情残暴。当初他带兵攻下天璇南部的城池，就曾经放火焚城。

斥候望着远处的火光，惨声道：“小的有负重托，终是救不得王上。这就以死谢罪。”说罢抽出腰间匕首往脖颈上一抹，即横死当场。

公孙钤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扶，而他伸出的手却僵住了。

他是要顾全大局的人。怎么能和这个小兵一样为王上殉难呢？

他什么也没做错，都是因为王上太任性了。这般紧要关头，居然什么都不说就独自跑回宫去。

他忽然记起陵光曾经问他，“你是不是觉得，孤王很任性？”当时他信誓旦旦地保证，“王上不必担心，万事有我。”

陵光对他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后来他听内侍说，王上从未对哪个臣子露出那般信赖的表情，除了已经亡故的裘振将军。

公孙钤咬紧了牙，恨声道：“立刻回……”

昆将军的声音盖过了公孙钤，他大喊道：“死得好！众将听令，你等随我攻入天权去。事成之后，本将军自立为王，且论功行赏，人人有份。给我上！”

天璇兵士乍见王城被焚，又听说王上性命不保，正慌乱无措。经昆将军这一鼓动，其中有些人便来不及多想，一齐跟着冲上前去。

刚冲出没多远，就听昆将军惨叫一声，从马上跌了下来。

一支利箭不偏不倚，正中心口。昆将军从马上摔下，滚了几滚，脖子也折断了。摔得脑浆迸裂，死状十分可怖。

站在山顶的慕容离放下了长弓，冷眼看着倒毙的尸首。

埋伏着的天权众将士点起火把，将山岗上照的如同白昼。

山下的天璇兵士一见，对方兵力至少是他们的十倍。而且早已占据地利。他们丝毫胜算也没有。

卫济上前，把昆将军的尸首踏在脚下，道：“你等再不受降，就如此人一样的下场。”

天璇军中忽然有人大喊一声：“撤！”

那人是混入天璇禁卫中的遖宿军首领。他眼看潜入天权无望，却不能让遖宿兵士陪天璇的人去送死。干脆走为上计。能多逃得几人算是几人。

而天璇军中亦有忠义之士，见己方有人临阵脱逃，举剑怒喝道：“逃的便不是我天璇男儿，当与敌人同论。”

天璇军中一时乱做一团。有人上前，有人奔逃。甚至分不出哪方才是敌人。喊杀声、惨呼声不绝于耳。

埋伏在山顶的天权军只放箭抵挡冲到近前的敌人，掩护卫济及山下的三百兵士，并不阻拦逃亡的敌军。

一片混乱之中，唯有公孙钤垂着手站在原地。他没冲上前去，也没阻拦逃跑的兵士，只是木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连剑都没抽出来。

不断有兵士倒在他的脚边，他们身上穿的都是天璇的军服。

那些兵士死的死，逃的逃。厮杀声逐渐弱了下去，似乎离得越来越远了。

而天璇王城的方向，依旧火光冲天。

公孙钤看到远处的火光，仿佛幡然醒悟。“锵——”的一声抽出了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