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张小哥告诉我,他只知道自己姓张,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看起来也不太愿意继续谈论这个话题。
我一想,觉得这是私事,他不想说也正常。然而要我去问一个失忆的人“你不会是叫xxx吧/你对xxx有没有印象”又会显得很奇怪,好像我知道点儿什么在试探他一样;再者姥爷嘱咐过我一定要保密,他老人家都那么说了,我肯定不会轻易泄露消息。于是我打算先把这件事放一放,转而问了那座战国墓,向张小哥打听我昏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
他的回答依旧非常简洁,说我晕过去的时候他正好醒了,看我伤得比较重就先把我送了出去,然后他自己又回到了斗里。
要知道当时我们从村子里的招待所出发,一路走到打盗洞的地方花了四个多小时,他这一来一回不得八小时起步?
“有近路。”
“你知道近路?!”
“本来不知道,在墓想起了一些事情。”
我点点头,选择相信他。毕竟当时那个情况要么是解雨臣找到了斗从而找到了我,要么就是张小哥把我送了出去。既然师兄没见过我的装备(不然他至少会把手机给我留着),那只可能是后者。张小哥救了我好几次,他是个好人,对我有恩,所以他出现之后我想都不想就跟着他走了,也不会怀疑他,毕竟他是个让白衣女鬼给他下跪、连血尸头都能拧下来的狠角色,要是想面对面放倒我估计比打哈欠还简单。我只是有些惊讶,他当时伤得也挺重,怎么还要继续下地,那座战国墓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吸引他?
我突然想起了乌有饭店那个女人提过的“鬼玺”。
“玺”其实就是个人印章,在秦之后才成了皇帝的专用词。而玺前面加的那个字一般是指它的性质和质地,比如官玺,是官员用的;私玺,是私人用的;玉玺,是玉做的(也有用金做的);铜玺,是青铜做的。
这“玺”字前面加了个“鬼”就有些耐人寻味。——它到底是“鬼”用的,还是拿“鬼”做的?又或者说,这个字只是单纯用来形容它的外形?
我在这里一通乱猜肯定没什么意义,于是便开口询问张小哥有没有听说过“鬼玺”。他摇摇头,也不知道是没听说过还是不肯告诉我。
“……知道太多对你不好。”他补充了一句,看来是不愿意告诉我。
这句话我从小到大都快听烂了。师父和姥爷都喜欢用这句话搪塞我,小时候美其名曰:“你还小,等长大了再说”,然后我长大了,又说知道太多对我不好。感觉就像参加了一次长跑,累得受不了的时候有人对我说加油,最后一圈了,跑完就结束,然后我卯足了劲跑完了一圈,等再遇见那个人的时候他又说不算数,你再跑一圈吧,如此循环往复就是够不到终点。时间长了我就不想再跑了,终不终点的我根本不稀罕。可能我确实像我师父说的那样是个没有毅力的懒娃娃。
所以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忍不住笑了。——这个人怎么说起话来跟我长辈一样?
估计是我的反应和张小哥预想中的不太一样。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我也盯着他,两个人开始莫名其妙地对视。
张小哥的眼神还是那样,平平淡淡没什么情绪。我看了几次仍旧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怎么能有人一点儿烟火气都不沾,明明还很年轻,却好像已经了解了很多,经历了很多,看透了很多。
他好像并不介意和我一直对视下去,可我却有些心虚了。
我收回了视线,改问他张教授是确有其人还是一直都是他假扮的。
张小哥摇摇头,表示确有其人,只不过这次是他冒名顶替的,所以在火车站见到我的时候他没打算让我知道。怎奈就三句话的功夫,他发现我已经被人盯上了,而且其中一个人曾经和他一起下过地,绝非善类,于是就写了张纸条塞进口袋里让我自己小心些,结果我根本没理,还是出来浪了,他也只能一路跟了过来。
至于张小哥为什么要易容成张教授,他没有说,估计也是他自己的事情,不方便告诉我。
腕上的电子表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跳到了凌晨三点,外面的蛐蛐声此起彼伏,一直没停过。楼下的路灯在半个小时前就熄灭了,而房子里的大灯还开着,如果放在平常,这会儿肯定会有几只大扑棱蛾子趴在窗户外面,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愣是一只都没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