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之中，戚无晏有所感应，他死死地盯着师兄的入海之处，喝道：“温止息！！”

海面泛起了涟漪。

男子的声浪被层层碧水削弱折断，仅仅让游鱼紧甩了几次长尾，再没惹起什么风浪。

阳光与烈火不能触及到的深海之下，温止息的食指艰难地动了动，周遭的几缕细沙随之漂浮在了腥咸海水中。

“阿晏……”

他出声唤人，却发现嗓音轻弱沙哑无力，想睁眼看一看，也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之感。

像过了有千年之久。

他挣扎半晌，这才终于掀起了灌铅一般的眼皮，懵然几许，想起了自己所处的环境。

神志恢复清明的瞬间，他骤然打了一个激灵——

自己坠入海面之前，分明看到阿晏被缚住了，眼下不知情况如何。

意识到对方处于险境，比让他自己身陷囹圄来得紧张可怖得多。

温止息当即感觉体内迸发出了一股力量，双臂一撑，翻身而起。

他从一旁的泥沙下拽出了灵剑不尽云——

方才他为了不被海水拖得太远，特地将其召出刺进泥土以稳固身形。

温止息来不及观察四周。

他此刻担心着戚无晏的情况，满脑子都想着立马赶上去救人。

这时，一道声音忽而随着海水送到了他身边。

“你这么担心戚无晏，有没有想过，他担心你吗？”

温止息握剑的手顿时一紧，朝声音来处望去：“谁！”

空无一人。

温止息瞳孔一震。

他始终记得在钟灵境内看见的壁画内容，而正因一种难以言说的不安始终萦绕在心头，这才放心不下赶来碧渊海寻找戚无晏。

彼时二人就对此处有所猜测，眼下即便这人不答，能在碧渊海兴风作浪的，恐怕也再无第二。

温止息声音冷沉：“上古邪神。”

钟玉颇为玩味地“嗯”了一声。

但他没给温止息质问的机会，继续蛊惑道：“你一路走来的艰辛，眼下全然忘却了吗？他是魔，你与他在一起，就是和三界作对。你当真不再在意别人的目光了吗？”

“你对得起温长明吗？”

古怪。

太过不对劲了。

在接受戚无晏表白的那一瞬间起，温止息便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决心。

可眼下自己分明没有因钟玉的话而动摇，识海深处仍不可遏制地产生剧痛，好似对方只要抓住自己的心结，便能肆意控制诱导他的思想一般。

钟玉捕捉到了温止息一闪而过的茫然神色，发出了一声低沉诡谲的笑。

“对了。”

他再度出声，“你觉不觉得，戚无晏他喜欢奚云？”

钟玉的嗓音尚且在海水之中回荡，温止息却忽感心神大动，一股撕裂刺穿般的剧痛贯穿内丹所在。

他猛地呕出了一口血。

猩红血液层层叠叠晕染开来，将原本清澈浅碧的海面糟蹋得一塌糊涂，且还有加剧之势。

噗通——

密集的坠落之声在身下响起，戚无晏不知道听了多少声，已经麻木了。

都是死尸。

青镜山中，不知掩埋了多少个前来探寻机缘的修士的尸骨，在方才起便不断地自山上的各个角落出现，坠入碧渊海。

但戚无晏不在乎，就连不知何时出现的、将青镜山团团围住的上万修士都未能分去他的半点注意力。

他嗓子已经快喊哑了，哪怕再怎么撕心裂肺，也只能发出一点微弱声响，连自己都听不清。

温止息。

于是他在心中一遍遍默念着。

“魔头戚无晏贪图青镜山神力，夺取九天灵宝后焚毁灵山，残害修士，意图一己独大。”

钟玉的声音响彻四周，“天下正道，当诛之。”

周遭霎时沸腾起来，然而，那些咒骂之语在戚无晏听来远在天外。

他凝视着飘红的海面，内心只有一个念头。

师兄，不要有事。

被青镜山滔天火光及浓郁到骇人的邪气吸引而来的各宗修士已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意图将戚无晏挫骨扬灰。

“不必争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