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宓彤哪里受过这样的闲气,斜翘的眼角拉满愤怒,攥紧手叫嚣小二家的客栈定是黑店,扭头拉住其他两人的胳膊就要换店。
她骂:“呸,黑店,师傅我们快走。”
“……”
这里的客栈不止一家,按理小二的话是说得有些过分,苏见雪和白清胧没有异议紧跟苏宓彤准备另寻他处。
见到三个人刚到日光城不懂行情,小二冷笑一声,殷勤的脚步立刻停在原地,不紧不慢收回接弓的手“啧”道。
“咱做生意讲求买卖自由,三位去留随意,只是路过咱家客栈再往里边走,可真是杀冤大头的黑店哟。”
他说得真切,扯了扯袖口的褶皱扬了扬臂,似乎没有挽留的意思。
听到这话苏宓彤的柳眉斜挂,眯起眼睛越发不信,吃准小二此举就是打鸡吓鸭,她在南夏时久居皇宫没去过几次市集,却也知道往往越靠近城门的店铺昂贵,藏在深巷中的店铺因为客流不大而价格低廉。
连她一个金尊玉贵的公主都被错当成奴婢,眼前瞎眼的店小二,妥妥的混淆黑白的奸滑之辈。
她呸了一声,回身第一次在师傅面前挺直腰板,梗直自信道:“别听小二胡说,我们信他才是冤大头。”
“……”不知怎地,白清胧下意识紧了紧肩上的包袱。
“近来吃住用的多,五殿下的钱赚的多辛苦,咱们能省一点就省一点。”苏宓彤望向白清胧肩上沉甸甸的包袱,异常体贴补充道。
白清胧:“……”昨天是谁还嚷嚷用一堆东西换匹又瘦又瘸的马来着?
日光城深处的店铺可能便宜些,但白清胧因为在马背上颠簸多时,脚跟最下方触地隐隐作痛,一抹犹豫出现在眼底。
……风餐露宿,她尚且如此,连续骑马许多天的苏见雪更应该疲惫吧。
白清胧:“要不,多花点——”
“你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苏宓彤拒绝。
两人一瞬间陷入沉默。
在旁的苏见雪看出白清胧眼下的青倦,对方颠簸赶路身体底子又不好,恐怕再难坚持走上一段路,但这些物资小狐狸确实赚的不容易,三只火妖被定在院里的狰狞样历历在目。
辛苦钱得给小狐狸留着。
苏见雪想起白清胧前天给过自己一枚暖玉,质地细腻温润,算她目前最值钱的东西。
就在白清胧与苏宓彤僵持时,她的眼皮突然一跳,转头就瞥见苏见雪低头在腰间摸索着什么。
一把将苏见雪找物的手摁住,白清胧皱眉:“送你的东西放好,玉能保暖,它、它不是大风刮来的。”
苏见雪垂眸抿了下唇,轻轻点头将东西放回怀中。
日光城的寒风依旧,街两边的小摊贩拢着袖子低头缩在微弱的灯笼光下,白清胧噘嘴盯着苏见雪收好东西,视线不由自主停留在那人身上,面纱纵使覆盖大半张脸却也隐约透出些轮廓,唇瓣天生压不住殷红欲要破纱而出。
穷冬深寒里,那一点点温软的唇□□人,白清胧似乎嗅到了初夏高树满枝樱桃绽放的甜腻气息。
“发什么愣,还不走?”苏宓彤的催促让她如梦初醒。
抬眼苏见雪颀长的身姿已在几步之外,白清胧抱着包袱小跑几步追上,凝神望向远处几家看起来不那么破旧的客栈,那些客栈距离城门虽远但看着门廊前的灯笼明亮,门前青砖也想特意打扫过的,没有破败到住不了人。
打怪赚来的钱得紧着点花。
她毫不犹豫走向最破那家。
然而事与愿违,三人一路投宿问价竟然一家比一家昂贵,日光城的客栈本就贵得离谱,其中要价最便宜的也要三百两一晚,白清胧所有的物品折银后撑不过几天,但为避免睡大街的命运,三人只好原路回到最初的那家客栈。
“欸!贵客三位!”才到门口就传来一声吆喝。
小二眉开眼笑地瞥了掌柜一眼,他料到这单生意跑不了,何况能进门的都是财神爷,笑吟吟迎上主动接过几人的行李,带着她们走到早就准备好的饭桌前。
他利落擦了下椅子:“半生瓜蒸蛋、玉壶耳根、松子饼、酥鱼千湖,小店今日附送一盅银泥冬瓜汤。”
小二走后,三人疲惫落座。
这顿简单的四菜一汤,没有特别的食材,和皇宫里常吃的珍馐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可是对比干瘪的肚子和软疲的双腿,一块最普通的松子饼都能轻易勾起渴望。
饥饿至极的苏宓彤腰板塌下来,维持住最后一分公主应有的体面和倔强,恭恭敬敬给苏见雪盛好白软软的米饭,只等师傅接过碗便转头给自己盛了一大碗白饭。
香软的米饭堆在碗面呈小山包状,哪里顾得上挑拣,夹到什么吃什么,端起碗后苏宓彤干饭的头再没抬起来。
左位的白清胧距离饭盆最远,投问客栈的苦楚让本就受伤的脚愈发严重,隐匿在靴子之下的脚踝磨红一片,她艰难支起身体去够远处的饭盆,没想一碗冒着热气的米饭却递到身前。
放下碗,苏见雪的眉眼依旧和往常那般清冷:“吃饭。”
“啊?”白清胧心头一热。
但想到苏见雪也是久未进食,她没有立刻去端:“还是你先——”
“吃饭。”这便是有点强硬的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