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幽禁在燕国皇宫里的苏见雪习惯了孤独,习惯了被漠视,习惯了被低估。
她曾经以为自己不发光。
也看不见光。
从出生起,苏见雪被亲人一次又一次抛弃,母后过早撒手人寰,父皇不管不问的漠视,宗室们视她为南夏的不祥人,兄弟姐妹多年没有只言片语……
没有人关心她的生死。
除了母后,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苏见雪的存在是一个错误。
然而这仅存的温暖,都在她六岁那年被剥夺了。
那天刚好立夏。
金到发醉的阳光罕见地从云里钻出,而南夏国位于西南边陲,这里常年阴雨连绵,三月四月算皇宫也潮湿闷人。
苏见雪许久都没有见过这样好的天气。
一早她素衣跪在佛龛前为母后祈祷,当温热的阳光露钻进偏殿一隅,小面具之的眼睛止不住表现出惊喜与激动。
——听御医说,母后的病要多晒太阳。
可能多晒太阳母后的病便能痊愈了!甚至可能像其他宫的娘娘一样抱起儿女玩闹……不,苏见雪不敢奢望,她只盼母后能轻松从榻上坐起满足了。
那时她一定第一个母后捶背。
拿出轻柔的度。
于是苏见雪双手合起,垂眸轻笑从跪垫上撑起双腿,小心翼翼捧被她视若珍宝的阳光,小跑从偏殿端到母后居住的主殿。
“嘘。”母后仍然在昏睡,她嘟嘴对宫女做出噤的口型,但又忍不住极小问,“母后睡了多久?”
宫女如实回答:“娘娘四更时转醒过一次。”
苏见雪:“母后是渴了吗?水喝过几口,有无进食?”
宫女轻轻叹了口气,看情况皇后恐怕时无多,她如实地摇摇。
闻言,苏见雪有一点失落,但转念想到如今收集到了能够治病的阳光,这点失落也不算什么。
小小影虔诚地把手里残存的余热吹向皇后。
“阿弥陀佛。”苏见雪生怕讲话惹怒神仙,许愿不灵糟了,“罗神仙保佑母后,病痛全消。”
她压低音,并端正体磕了一个。
接来整整两个时辰,永安宫人们奇怪小公主的来回折返,但苏见雪平时不爱说话也没人问起,只当年幼的孩贪玩罢了。
她闷一趟又一趟捧阳光送到主殿。
正当苏见雪气喘吁吁累到不行时,母后意外醒了。
南夏皇后多年卧病在床体孱弱,明丽美人瘦得只剩一副空骨架,但皇后此刻看起来比平时精神许多,苏见雪高兴地趴跪在塌边,轻轻伸出热乎小手碰了碰母亲的手。
“母后,暖和吗?”
“暖和。”
“太好了,那我多搬些阳光!”
“歇一歇,我儿的眼睛都熬红了。”
听话的苏见雪从来没有违逆过母亲。
回殿时,苏见雪凑在塌边保证:“母后,我睡半个时辰来,你等我哦。”
“好。”皇后反握住她的小手,“多加一件衣服。”
母亲的手,似乎天生能透出丝丝让孩安心的暖意。
然而才睡不到半个时辰,主殿的宫人火急火燎跑到偏殿叫醒苏见雪,她的小衫没扣上,慌忙跌跌撞撞冲向主殿。
主殿门外,苏见雪被皇帝的贴公公拦住。
抬,公公不屑地挥动拂尘,宽的袖口沾有皇帝常的龙涎香。
他是个得宠的。
公公明目张胆嫌恶地看向苏见雪,一如多年以来看扫把星的习惯,刻薄的眉骨高削突兀。
他直眼睛哼:“公主稍等,陛和御医们正在里面。”
苏见雪急疯了:“公公,我要见母后!”
公公露出尖锐到古怪的笑容:“这,公主怕是不方便进去。”
苏见雪只愣住一瞬,随即悲切看向太监:“求求你,我想见一见母后!”
“没有陛的允准,公主只能呆在这。”
“让!母后……”
苏见雪不知哪来的气,硬生生撞几个高的太监,胀红小脸冲进内室。
室内,久未见面以至于陌生的皇帝坐在塌边,他不是一个人来的,怀里抱一个和苏见雪年岁相仿的小女孩。
御医跪在地上,正为昏迷的皇后把脉。
皇帝抱金玉满的小女孩露出慈父般笑容:“彤儿乖,你这个小福星,把昨晚背朕的永寿经背诵一次,也为皇后祈福。”
小女孩调皮,居然反手揪住男人的玉佩:“父皇,孩儿要这个作为奖励。”
皇帝宠溺地解玉佩,又轻轻摸了摸小女孩的。
“都依你。”
细算来,宫里这几年添了不少皇公主,但皇帝喜欢这个八月出生的十公主,小东西的眉眼几乎和他一个模刻出来的。
皇帝笑嘻嘻听十公主背诵经书,父女俩靠在一起正其乐融融,直到满脸泪痕的苏见雪撞破这份美好。
苏见雪的靠近,温馨气氛骤然消失。
“父皇万安。”她地跪,眼睛焦急望向榻上,“我来看望母后。”
皇帝的视线淡漠掠过苏见雪,颇具威严地瞪向跟在后面的公公,又示意边的侍卫。
“把她请出去。”
“喏。”
侍卫领苏见雪离的时候她没有哭闹,只是前脚跨出殿门,后脚便跪在门口。
她生来傲骨,小小影挺得梗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