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第七十七章

“……云梦少主,可是有什么放不开的心事?”一道幽柔的嗓音从侧面慢悠悠地传来,一下子便惊醒了暗自走神的顾夕容。

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一颗水珠兀自从他睫毛处滚落,冰凉的触感滑过他的面颊,他这才惊觉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落下了眼泪。

这突如其来的泪水,令顾夕容表情不由的空白了一瞬,他转了转眼珠,目光便由栖昙婆罗,转向了身穿一袭月白色衣裳的青年身上。

他一头绸缎似的乌发不扎不束,就那么随意的披散下来,于他衣料上蜿蜒而下,此刻分外隽秀的眉眼微垂着,好似带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打量着自己。

顾夕容深深地看了关玄澜一眼,一言不发的抬手,抹去了自己嘴角的血迹,于战台上直起身子,朝着云倾的方向走去。

随着他们这一战的结束,仙宗大会上所有的战局,都已经宣告落幕。

云倾坐在休息台上,连着吞服了一大把的顶级灵药,枯竭刺痛的丹海这才勉强有了灵气的运转,他忍不住轻吁了口气,便蓦地察觉到有人靠近,于是立即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刚一睁眼,就看到一个紫衣的青年,一双长眉麻花似的拧巴着,惨白了一张脸孔,正一步一步地向着这边走来。

那身宽大飘逸的衣衫,裹在他的身上,本该是极具突显他的气质,可在此刻,居然给人一种类似于柳若扶风的奇异之感。

云倾微微蹙眉,单手撑着座椅,从他坐着的位置上慢慢地站起来,对着顾夕容问道:“你怎么了?”

在仙宗大会的车轮战里,修士只要不是脸黑的要命,对上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可怕暴君,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那在战局中承受区区的伤筋断骨之伤,对于修士而言,也就算不上什么大事。

但云倾看顾夕容的状态,他身体该是并未有多大的损伤,只是在这心绪上,似是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修士修炼,天赋和心性缺一不可,在这修炼一途中,维持自身心境的宁静,更是必不可缺的一环。

要是连心境都无法稳定宁和,那又何谈修仙?

顾夕容现在这副模样,明显有些不正常,云倾有点担心他。

紫衣青年见着云倾似是想要起身的举动,瞬间三两步的挪移了过去,想要伸手扶住他的手臂,好搀扶着他起身。

但前世对云倾多年来的关注,让顾夕容在心底,记得云倾的每一分喜好和厌恶。

——酷爱甜食,喜食糖果,不喜强硬,厌恶触碰。

……厌恶触碰。

顾夕容脑海里闪过这四个字之时,便下意识的缩了缩自己的双手,那本应是握住云倾胳膊的指尖,向下一转,只是轻轻地捏着他宽大的袖子,用那只干净的、没被鲜血浸染的手背,向云倾搭了�力。

这个带着几分避免与云倾直接接触,且小心翼翼的动作,让云倾诧异的看了顾夕容一眼。

也是在这一眼中,他目光忽的瞥见了自己雪白衣衫上的斑斑血迹,微蹙着的眉头,变得更为紧蹙起来。

先前重伤反噬在身,他连走路都嫌困难,又因为车轮战下一轮迫在眉睫,急需调养生息,以至于云倾根本分不出心思,来关注其他。

现在徒然瞧见自己身上的情况,他似是顾忌什么一般,不受控制的倒退了两步,而后立即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件宽大的外袍,连忙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顾夕容目光一闪,按理说像云倾这么个性子的人,即便是天塌下来了,他也相信后者能面不改色的淡然处之。

此刻他不过是在与谢辞的一战之中,破碎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外衣,里衣虽然染血,但却好好地穿在他的身上,一个大男人,又不是姑娘家,还不至于因为缺少个把衣物,就到了要去急慌急忙披衣服的地步。

可顾夕容知道云倾这么做的原因——身负万年难遇的炉鼎之身,天净琉璃体对世人不仅仅是有着体质上的吸引,作为绝世‘大补药’的它,对修士的诱惑力是展现在全方面的,……气味连同宿主的血液,都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诱惑力。

而这种无形的诱惑力,在遇上云倾那张奇诡得戳人心窝的面容,和那身超凡脱俗的气质之时,无限叠加,继而在云倾身上,得到了爆发式的喷发状态,那股从中汇聚而成的无与伦比的魅力,可以轻易的让世人全身心的沦陷进去。

与他接触……是有`瘾的。

顾夕容深知其中的厉害,未免在云倾面前出丑,心底拼命的按捺住想要深吸一口气的渴望,逃避般地垂下了自己的眼睛。

那股携刻在身体深处,渴盼着能与云倾时刻亲近的强烈诉求,促使着顾夕容根本挪不开自己半寸脚步,去远离云倾。是以他这般掩耳盗铃似的垂眸,起不了任何作用。

和云倾的距离过于的近了,纵使极力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随着空气中弥散着的淡淡香味,顾夕容还是不可抑制的,抽了抽自己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