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七章

顾夕容心里记挂着云倾,难免想要偏头去看看他的,可他虽然重活了一世,真实岁数算起来少说也有好几百岁,比起他爹顾承轩,根本小不了多少。

都活了这般久了,按理来说,顾夕容该是比宴席上的绝大多数人还要来的沉稳才是。

但在云倾面前,他却像个毛头小子愣头青,终究是脸皮薄,人还没看上几眼,自己却先闹了个大红脸。

云倾奇怪于紫衣青年突如其来的面色,心里想着他先前主动邀自己出来,算是无形中帮了自己的忙,于是停下脚步,出声询问道:“你怎么了?”

这本来是个极好回答的问题,哪知对面的人支支吾吾了半响,嘴里愣是没蹦出一个字来,搞得他活像是个锯了嘴的葫芦,简直是把闷不吭声四字,展现的淋漓尽致。

难道他问的问题就那么难以言说吗?

云倾无语的看着顾夕容,思及他方才怪异的举止,沉吟了几息后,说,“你若是实在想看我,看就是了,何必遮遮掩掩?”

顾夕容:“……”

他被白衣青年问的一时哑然,此刻真不知道是该称赞他为人着想的良好品质,还是该为自己那暴露无遗的偷窥行径,而感到尴尬不已。

顾夕容沉默了好半天,最后还是依言转头看向云倾,随即眼帘中映入了一张雪白细腻的面容,让看到的人很容易联想到冬日里落下的第一捧新雪,也是像他人这般的晶莹皙白,干净到仿佛不染世间一丝尘埃。

许是受身体所累,面前乌发白衣的青年面上并无半分血色,也瞧不出什么康健之人应有的正常体魄。

可他人明明是病弱的、受痛又受折磨的,他脸上的神情却是浅淡的,浅淡到犹如生了病的人不是他自己,而是什么无关紧要的旁人。

以至于他浑身上下,像是把红尘俗世中所携带的人间烟火气,全都涤荡的一干二净。

只留给他一副剔透纯净的肌骨,显得他整个人清冷的可怕,让看见他的人几乎都能产生一种,虚幻到不真实的感觉。

这种熟悉的神态让顾夕容精神一阵恍惚,他定定的瞧着站在他身侧的青年,一时间好似透过了时间和空间的阻碍,得以跟一直掩埋在心底深处的,不敢去亲近,也不敢去表白的心上人,于自己漫长纷杂的岁月记忆里,对视了。

直到了此时此刻,顾夕容心底才终于有了一股强烈的,却又分外踏实的心安感。

安心的,就好似多年以来,在心底缠绕的那些剜心剔骨般的情啊、爱啊、怨啊、恨啊都兀然消散不见,以前那些可笑的寻死觅活,也都统统化为过眼云烟。

——因为他的阿倾,是真的活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