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倾垂下眼帘,那是什么?
他没听过,因此不知道如何回应云夫人。但从方才简单的一句话中,云倾能听出他娘的欣喜,想必那一定是个,举国欢腾的节日吧。
云夫人还在那里自说自话。
她离家多年的幼子一朝回来,她迫切的,想要去弥补,云倾缺失了这么多年的母爱。她也迫切的,想要给云倾分享,她所认为的一切好的东西。
真是一腔慈母之心。
可她说了半响,白衣青年也只是淡淡的应了几声,并未显露出甚的兴致。
她这才猛然想起,云倾,她的儿子,自小就与世隔绝,日复一日的,过着孤孤单单的乏味生活,又岂会知道劳什子的花灯节?
别说是花灯节了,就连每年的除夕,那个家人团聚的盛大节日里,她们都是命人做了些小孩子的吃食,独自给送到曦园去的。
在偌大的文国公府,自始至终他都是一个人,从来就没有人陪着他,也无人,敢去陪着他。
他恐怕,连黎国的节日都不曾知晓吧。
头发花白的妇人激动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最后竟化作了细细的抽噎。
“娘,”云倾想了想,还是握住了云夫人的手,掌心顿时传来一股粗糙触感,那是老人皮肤特有的纹路,“不必愧疚。”
他知道云夫人此刻在想什么,“您和父亲并没有亏欠我什么,相反——”云倾轻声道,“是我,欠你们良多。”
不知缘由的霸占了别人家儿子的身体,享受着,本该属于这幅壳子的宠爱,却不能尽到,身为人子应尽的孝道,确实是自己欠他们的。
见云夫人似是还要反驳,云倾心里叹了口气,状似奇怪道:“娘不是说要过花灯节了吗?怎地明儿个又要邀人开宴了?”
话题又被重新扯上正轨,云夫人缓和了下情绪,难得她儿子有事情问她,“明日那是府上历来要举办的海棠宴,少不得的。”
世家贵族之间,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活动,用来联络和巩固盟友之间的交情,像这样的宴会,不管是在上界还是下界,都稀疏平常的很,云倾早就见怪不怪了。
再联想到,站在他娘身边的两个二八少女,这个海棠宴所代表的,已经很明确了。
“到时候会有很多人,来文国公府参宴,就连倾儿的大姐姐也会回来。”
想到自己出嫁多年的女儿,云夫人明显心情都放晴了不少,“她啊,可是一直想着你的,正好这次倾儿回来,你可以去见见。”
云倾对自己的姐姐没什么印象,毕竟男女有别,更别说后来因为自己的体质,异性成了首要排除的人选。
在穿过来的两年里,他统共也就远远的见过女童两三面,他大姐姐可能连他模样都没看清,又何来的什么想念之情?
但云倾还是点了点头,“嗯。”
日出日落,又是新的一天。
虽然下界灵气稀薄,并不适合修炼,但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还是促使着云倾在曦园内打坐修行。
有道是紫气东来,云倾在吸收了朝阳散发的第一缕紫气后,从榻上下来。
他先是扫了眼天色,大致估摸了下时辰,便去他娘房中请安。
听说大户人家里的子孙,都是要去自己长辈处,请安问好的。
等云倾去时,房中已经有了几位姑娘,坐在主位的老妇人,正拉了其中一人的手细细的说着话,“……身为主家,念儿你要格外仔细些。”
“祖母放心,念儿晓得的。”小姑娘柔柔的应下,瞧这模样还有点乖。
云倾朝坐着的老人行了一礼,“母亲。”
他来的悄无声息,屋里几个乍然听见有男子的声音,都吓了一跳,赶忙侧脸望向声源。
“倾儿来了!”云夫人喜悦之意溢于言表,朝云倾招了招手,说,“快过来坐,一会儿子你大姐姐就该来了,正好让她看看你。”
应该是认认他才对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