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身体单薄呼吸都成问题的宋之鱼,竟也难得动了恻隐之心,苦口婆心劝道:“我知道你们这个年纪正处于对异性好奇的时候,但你自己心里应该也清楚,现在不是做这些事的时候。”
“……”
“以你的成绩,不出意外的话985,211都不是问题,未来的康庄大道都已经看到边了,为什么要走这种路?”
见她似乎被定格在原地般只知道盯着手里的a4纸,汪舒姚有些烦躁,直接上手抽出来丢在一边,“女孩子没有那么多行差踏错的机会,一次选择影响的很可能就是你自己的一辈子,孰轻孰重,你得分清楚。”
轻飘飘落在桌上的纸张没有遮掩,一如她的窘迫般明晃晃地等着所有人的检阅和审视。
宋之鱼低着头,因为情感而被训斥的羞耻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得强烈。且证据摆在面前,她甚至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只觉得心脏跳动得即将爆裂。
看见照片上两人的举动,汪舒姚口吻瞬间硬了起来,“女孩子要自重自爱,和男生保持距离是你们这个年纪该保护自己的举动!是,你们现在可能是感情很好觉得很甜蜜很幸福,可这有用吗?你和他在一起考虑过未来吗?你觉得你现在和他好,又能走的到多远?”
“花着父母的钱不好好学习,在学校里做这种事情,你们对得起他们,对得起自己吗?”
“现在人家举报信都写到我这里来了,你自己想怎么解决?实在不行把你爸妈叫来一趟,高三了,老师担不起这个责任。”
一字一句宛如长钉穿透骨髓。最后一块遮羞布被扯下,像被剥光了衣服般难堪。
因为知道他们不会在意,也不会相信,宋之鱼甚至没有勇气解释她和陆燃是认真的,也没有勇气告诉汪舒姚他们在朝好的方向努力,她不会落下学习,陆燃也将为了他们的约定继续努力..
强撑的镇定在听到请家长这三个字的时候轰然溃散成毫无章法的碎石。
宋之鱼猛地抬起脸,眼眶通红地流不出泪。脑子空白得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只能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老,老师,我知道了,我真的知道了,您能不能不要请家长,我真的..真的知道了。”
尽管只有自己一个人面对责难,尽管她用尽力气只为保持着好好站着这一个动作,尽管她下一秒就可能哭出来,但宋之鱼不愿意把和陆燃之间的感情称之为错。
就像在一片废墟里紧握着手里剩下的最后一点水源,祈求而无助地想要留下这最后一点点念想。
但汪舒姚怎么会听不出来她的抵抗,“你和他之间必须是断了的,这点毋庸置疑,都已经这个时候了,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你浪费分心思在这种事情上!”
阴云滚滚,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也被这边的动静所吸引。其中不乏宋之鱼的任课老师,对她这样听话的孩子居然会谈恋爱都觉得挺震惊的。
看她似乎还没转过弯来,虽然不知道另外一个人是谁,但数学老师也没忍住帮了句腔,“上了大学以后优秀的人还多的是,倒也没必要这么着急,好好读书,老师们都是为了你好,听你班主任的不会有错的,老师难道还会害你吗?”
这话像是打开了一个口子,认识的、不认识的老师都开始装枪填弹,攻克她这颗泯顽不灵的石头。
“是啊,闹到叫家长多不好看,同学们知道了也不好的。”
“之前我班上那个谁不也是哭着闹着死活不愿意分手吗?家长喊来又是骂又是打的闹得我们还不知道怎么办。结果呢,没到半学期两个人自己合不来分开了,有什么用你说,成绩和时间还耽误了,现在补都补不回来!”
“好好读书,以后想起来也不至于后悔,他要是真喜欢你,也不会耽误你未来的。”
“……”
身上聚集着所有人的视线,在一瞬间,宋之鱼感觉自己头上投下了一束聚光灯,她就像是个被聚了焦的小丑,所有人都在她的对面。
只是这一次,不会再有那个眉眼间处处透着桀骜的少年上前一步,为她保驾护航。
老师们说的顾虑宋之鱼不是不能理解,但即便是这样,她还是不想放弃。
这是她前前后后活了将近二十年才得到的,人生只唯一一颗属于自己的玻璃球,她没有办法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割舍。
宋之鱼捏着手,像个孤身闯龙潭的勇士般握紧自己的勇气,嗓音滞涩而哽咽地亮出自己的筹码,“我会好好学的,我不会掉下来的,我真的不会影响学习的..”
所以拜托你们,不要拿走我的玻璃球,“..行吗?”
听到这话,数学老师率先摇了摇头,无声地表达着对她这种执迷不悟态度的恨铁不成钢。
其他老师也不再吭声,只用沉默拒绝着她的保证。
汪舒姚冷淡翻开联络薄,口吻强硬:“这个决定我做不了,你跟你家人说吧,他们同意我就同意好吧?”
宋之鱼:“……”
无法想象因为这种难以启齿的事情麻烦到郑家夫妇,宋之鱼的心理防线在汪舒姚拿起手机的那一刻彻底崩溃。
冰凉的手按住她温热的手腕时有种被灼伤的麻木感。
当勇气不能换来美好结局的时候,好不容易撕开的厚茧便会以成倍的速度重新包裹住自由。当时间与神都不站在她这边的时候,宋之鱼没有一点办法阻止兜头而下的滔天大浪。
她没有办法,没有选择,没有余地。
而她的龙龙公主,粘人而暴躁的龙龙公主,甚至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就要被她放弃了。
……
等宋之鱼离开办公室以后,汪舒姚慢慢松了口气。
如果可以,她也不愿意把自己的学生弄得如此伤心。可话又说回来了,这说到底还是他们自己选择上出了偏差,做错事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实在也是怪不得老师狠心。
默默地端起桌上的温茶喝了口,眼前浮现的是陆燃那张冷漠到有些狂妄的脸。汪舒姚皱了皱眉心,并不想和他本人沟通这件事的想法愈渐清晰。
她几乎能预见到,那少年将会用什么样锋利的态度和字眼来拒绝他们的安排。光是幻想就头疼,汪舒姚轻轻地啧了声,手指在联络薄上一路下滑到某个位置。
几声忙音过后。
一板一眼的嗓音染上了点成年人寒暄的正经温柔:“喂您好?是陆燃妈妈吗?我是陆燃的班主任,我姓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