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金乌西坠。

如墨的夜色,自天际晕染而上。

215号房间里四个人之间的关系,早已失去了那层虚伪客套的薄纱,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小朱呢?”

早在其他人进来之前,老胡就收起了报纸,将它们细细的叠好,压到了被褥下。

报纸上有一些线索,他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他脖子上的伤口早已经做了简单的处理,被竖起的衣领掩盖。

现在的老胡,好似变回了刚进游戏时的模样。

“我不清楚。”柳国曾平淡地回应道,“也许是去吃晚饭了。”

“袁秘书,你知道小朱去哪儿了吗?”老胡将注意力转到跟在柳国曾身后的袁秘书身上。

“抱歉。”袁秘书歉意一笑,神情坦然,“我没见过朱先生。”

“那小朱会去哪儿呢……”

老胡故作漫不经心地将这两人打量了个遍,嘴上不停地与他们闲聊,以松懈他们的警惕心。

柳国曾手上有几道细小的新伤。

袁秘书的衣角上有来不及撑平的褶皱。

很明显,这两个人在今天都与人发生过不小的冲突。

“朱先生也许是有事耽搁。”

“是啊,朱先生是个成年人,也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

听到这二人随口而来的解释,老胡收敛了目光,心下明了。

若是小朱今晚还不回来,怕是凶多吉少。

“柳总,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老胡垂下眼,声音闷闷的,“虽然我知道我女儿的死可能不怪你,但是我还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一百个孩子。”

“那孩子已经死了,但我作为父亲,还是想给她寻找一个真相。”

柳国曾没想到老胡会这么单刀直入。

站在他身后的袁秘书听到这个问题,也竖起了耳朵。

柳国曾的身体先是一僵,随即看了口气,整个人又放松下来:“说来惭愧,是我自己太过自大了。”

“老胡你也知道我开了个小公司。但眼看我年纪天天大上去,公司却没有个继承人。”

“这家公司是我这一辈子唯一的建树,我想要有尽可能多的孩子,在其中挑选出一个最好的继承人,把我这家公司去做大做强。”

“很抱歉,因为我的一己之私,害了你的女儿。”

说完,柳国曾走到老胡面前,郑重地低下头,深深地鞠躬致歉。

面对社会地位远高于自己之人的低头,老胡的内心毫无波澜。

但他还是装出一副热泪盈眶的样子,拉住柳国曾的手:“柳总,我明白你的心思,也理解你的意图。”

“人活在世,还不是为了后继有人吗?”

“但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啊……”

像是终于按捺不住心中波涛汹涌的哀痛,老胡捂住了嘴,却拦不住嗓子里嚎啕的哭声。

豆大的泪珠,扑簌簌地落下。

站在老胡面前的柳国曾,也红了眼眶,神色真挚,嘴里一个劲地道歉。

一时间,房间里充斥着哀伤的气氛。

袁秘书站在一旁,也戴上了一副悲伤的面具。

她看着眼前沉浸在虚假情绪中的两个人,倒是从中品出了几分悲哀。

这样虚伪地试探来试探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砰”!

重重的开门声,打破了房间里伤感的氛围。

任昨茜粗鲁地破门而入。

她环视四周,紧盯着老胡涕泗横流的那张脸,不知怎么的竟笑出了声。

“哈哈哈!”

她指着老胡,越笑越大声。

老胡只觉得这笑声极为刺耳,扰得他心口发闷:“小任,你怎么了?”

“真应该叫李菲茜过来看看,这里是怎样精彩的一出大戏。”

李菲茜三个字,如同一记重锤洒在了老胡心头。

老胡脸上的悲伤顿时有些挂不住了。

“说起来,昨天晚上李菲茜就在那个房间里。胡先生你这么疼爱自己的女儿,怎么不上去好好叙叙旧?”

“据我所知,李菲茜对自己的亲生父亲可是很之入骨。”

“听说她妈妈是被强迫验完b超后,怀着孕,被她亲生父亲赶出来的。”

“承嗣,承嗣,胡先生倒是人如其名。”

老胡的面色煞白:“那是上一辈的恩怨了,是我父母愚昧,硬要我前妻给我生个男孩。”

“但是,说是别人殴打她的人不是你吗?”

“为了流掉那个女孩,胡先生你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呢!”

“现在,她死了,如了你的意,你又何必过来惺惺作态。”

此话一出,老胡就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脸色铁青,暴跳如雷:“不是的,是我的前妻对我怀恨在心,故意给我女儿灌输一些子虚乌有之事。”

“这都是假的,是我的前妻在报复我。”

这时的老胡心里恨毒了他的前妻。

这个臭娘们竟然在女儿面前抹黑他。

不过是挨了几下,只不过是受了几分皮肉之苦,至于过了这么多年还拿出来跟女儿抱怨吗?

女儿为什么会把这种私密事拿出来跟同学讲,一定是那个臭娘们没把女儿教好。

是了,自己的女儿都被苛待到误入歧途,丢了性命了。

想想就知道,那个臭娘们哪里曾对女儿有过一星半点的关心。

说不准,那个臭娘们只把女儿当做宣泄情绪的垃圾桶,报复他这个前夫的工具而已。

这下子,老胡的内心更是悔恨交加。

自己怎么没有早点放弃生孩子,去找回女儿呢?

如果自己早下决心,那么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一阵狂风卷进来,卷起厚重的窗帘,拍得窗户啪啪作响。

房间里的四个人被这样的变故吓了一大跳,登时就不约而同地噤了声。

任昨茜收回即将要脱口而出的讥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