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里的日子于他而言,恍然如前世一场大梦。
他现在不过是个苦力,和燕国几百万贫民一般,被米粒大的小吏和管事们压榨欺凌,日夜劳作,永无出头之日。
只能日日夜夜盼着,何时才能熬死江夜白,脱离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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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生海熬到塞外的积雪化尽,熬到江南的草长莺飞,熬到了第二年春祭——江夜白日日看上去脸色惨白,摇摇欲坠,但还是活了下来。
像无法逃离的梦魇。
月生海的生辰是春祭的前一日。
他万没想到,江夜白大发善心给他置办了酒菜。甚至还请来了他曾经的大太监,李元恩,设宴相待。
大概是认为,他再也翻不出什么浪花了吧。
小院里,月色清明,草里传来一阵阵春虫的啼鸣。
和以前快活的日子竟有些相似。
肉菜已经见底,撤了下去。江夜白嫌不够,亲自出门去买。
小院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月生海也不知李元恩对内情知道多少,又到底是敌是友。
他只喝了一杯又一杯,然后迎着风落下泪来。
李元恩忙上前,温声安慰。
已很久没有人这样柔和地与他说过话了。
月生海想着,自己已经落到了谷底,大概无论自己如何行事,也不会比现在更差。李元恩忠于自己也好,投靠了江夜白也好,他也不必再有什么顾忌。
月生海放任自己哭得狼狈至极。绝望道:“他怎么能这样对朕!这样的日子朕受够了……真的受够了……何时才能有人救朕出来!”
“没有人管我,一个人都没有……都是叛徒,都是反贼……!”
李元恩不信。青年所作所为他都一一看在眼里,虽然行事手段偏激了点,但他自然也不会怀疑青年对大燕的忠诚。
李元恩语重心长:“陛下此次出来,是不比宫里的生活来得惬意。但有江夜白照料,带陛下体察民情,再补上以前学问的缺漏。望陛下莫要畏惧困苦,要虚心纳谏,励精图治啊!”
“江夜白?他?”月生海嗤笑一声,也懒得管这人是不知内情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朕以前那般对他,他怕不是最见不得朕过得好点。”
别提他月生海做过什么,哪怕他什么都没做过——
“再说,此人十三四岁便与王家的公子私定终生。他从一开始,就从不曾忠诚于朕。”
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爱恨交织,至于疯魔。
李元恩还在唠唠叨叨地,劝他信江夜白。说些什么之前定下来进宫的是江夜白的姐姐,是江夜白自己跪了几天几夜求了家主,方才帮他和娘娘要了懿旨,让他进了宫。
还有些什么江夜白在太后和摄政王之间周旋,都是为了他的鬼话。
一派胡言乱语。
自己这段时间来过得什么日子,没亲身体验过的,能明白他的惨况吗?
他也懒得与这种人争辩。
不过是各为其主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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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夜白取了新的酒菜回来,三人又貌合神离地吃了一两个时辰,看夜太深了,怕伤了寒气,便进屋安顿了。
江夜白隐隐约约,总觉得这个仪式感欠缺了什么。所以江夜白离开前想了想,问主角:“你今日生辰,可有什么愿望?”
月生海今日正觉物是人非,满心恨意。又喝了酒,有些醉意,便挑衅道:“说了又有什么用?我若是说了,难道便能实现吗?”
江夜白也是喝了酒,有点上头,开始作死:“阿海,你说说看。我高兴了,便未必不能实现。”
这人竟叫他阿海!
月生海想到今日里李元恩的鬼话,越发有了火气。恶意道:“什么都行?”
江夜白快乐:“都行。”
月生海揽住他的腰,轻声耳语道:“若是我想你快些死呢?”
江夜白被这阴森森的语气弄得清醒了点。江夜白不抛弃,不放弃,敛眉忧愁,继续横跳:“e=))唉,我还以为阿海会说,想上、在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