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小太监带着草纸和晚饭一齐过来。
东西备得很充分。除了江夜白央他的草纸,还有香炉,线香,火盆,林林总总,各色用具。
江夜白与他道了谢,又从怀里摸出些银钱给他,方才送走了人,认认真真地在院里把各种器具摆开。
晚风里,远方祭祀的声音还没歇下。
江夜白洗漱干净,整好衣冠,在院中立了香炉,点了线香。按这边祭祀的规矩敬拜了之后,他坐廊下拿了火盆,取了黄草纸,一张一张揭了,丢进去烧。
不知道原主族里那些没法入土为安的魂灵们,能否享到这简陋的香火。
江夜白盯着纸上翻卷的火舌。他眼睛又肿又疼。
原主虽然冷漠刚强,但却生了副敏感的身子,稍微有些疼痛便会克制不住地泪流不止。
不知道昨夜自己进了小黑屋之后,小皇帝到底做了什么,哭成了这个样子。
江夜白想象着外面春祭的样子。江夜白不明白:“系统,为什么一个春祭前还在后宫里荒淫无度的皇帝,却是个主角?”
系统顿了一会儿,方道:“他只是这段剧情里的主角。”
而这方真实的世界里,天高地阔,众生沉浮,又哪有什么真正的主角。
江夜白一张一张,烧了好久。
夜渐渐深了,远处喧闹的声音也静了下来。
许是深夜里的那丝虫鸣,或者那缕凉风,或者黑暗里那些不知名的东西,触动了白日里隐没起来的敏感纤细的神经,江夜白靠着廊柱,轻声道:
“系统……我做任务,维持剧情,维护主角,防止小世界崩毁。可若是小世界里的人,还是过着这样的日子……”
“二百五十六口人,不论老幼,不分忠奸,只因上位者的猜疑,便被随意按了罪名,尽数斩杀……维持着这种样子,真的…还有什么意义吗?”
系统没说话。
江夜白跪直在火边,低低念起了往生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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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恩在院门外立了有一段时间了。
那边春祭的事情结束,皇帝也歇下了。他一人不知不觉,脚下竟不由自主,走到了江夜白的冷宫里来。
定是因为早上服侍陛下起居时,见着青年伤痕累累,蜷缩着昏在一边,脸烧得通红。冷宫里又没人照料,所以有些放心不下。
可当他从外面看见春寒料峭里,青年身形单薄,只穿了粗布衣,在荒僻的冷宫里一张张烧着纸钱,却又不由得走了神。
跳动的火光下,青年面色沉静。但眼角绯红,眼波潋滟,总让他不由想起昨天夜里那似有似无的一瞥,以及最后青年眼中滚落的泪水。
那一刻,他除了心疼,居然有了一种想掀翻皇帝,取而代之的冲动。
怎会如此。
明明只应是同为天涯沦落人的相怜相惜。
青年跪拜礼敬,一举一动都板板正正,一丝不苟。他衣着整齐,可李元恩知道,那严密包裹之下是何等凄惨狼狈的模样。
如果先人有灵,青年的父母兄弟若是循着香火过来,见了如此情形,不知要多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