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远唯恐冲撞了林悠,当先拉过她,将她护在身后,方朗声道:“诸位,北军来此就是为了护着大家能平安地生活,倘若我们反而要让大家来接济,那千里迢迢我们还来这里做什么?营中的事情已经都处理好了,还请大家再给我们些时间,定能让胡狄滚回他老家去!”
“少将军,这都是咱们的心意……”
“老伯,心意北军的将士都知道了。守卫边关是我们的责任,让大家平安过年节,也是我们的责任,这些粮食,你们还是都拿回去吧,相信我们,北军的事北军能处理好。”
那年轻的将领,似乎一夜之间便褪去了他原本的少年意气,他是坚实而可靠的,是让人不由自主便能相信的。
百姓们担忧地看着他,可到底明白了他的意思。
“燕少将军……”
燕远朝着那些兴平郡的百姓笑了笑:“天气这么冷,大家尽快回去吧。放心,请一定放心!”
赶来的这些百姓在燕远的安抚下终于答应回去了,怕他们辛苦,燕远还派了几个人帮着将粮食都送回去。
待人走了,他才终于得已转向林悠:“你怎么过来了?外头这么冷,也不怕冻着。”
明明他也是这几日才忙起来,可林悠就是觉得好像很久都没见他似的:“累不累?我瞧着这几日营里紧张,该是你们又有了计划吧。我总觉得你都瘦了。”
燕远朝她扬起一个笑脸:“我做的都是分内之事,哪有什么瘦不瘦一说。倒是你,我听展墨说你天天都到大厨房来,我才是该要问你累不累呢?”
“她们什么都不让我干,我就是过这里看个热闹罢了。”
燕远拉住她的手,同她一道往回走,却是垂眸一瞬瞧见她一双小手冻得通红,不免心里又一紧。
“是我不好,平白让你受这些苦。你本该好好地在定宁宫里,宫中有地龙,哪需经历这些天寒地冻?”
林悠拉住他的手:“燕远,这于我而言,是一个很不寻常的经历。我若一直在宫中,哪里能知道大乾的百姓过得是怎样的日子?我来了这里才知道,百姓家里怎么烧火,怎么做饭,他们每天都吃些什么,做些什么。这是比在宫里精彩千倍万倍的生活。”
“可你……”
“当年的金诚公主还能领兵出征呢,我不过是来这里做个‘闲人’,又哪里辛苦呢?”
她终于能够陪着燕远走过那条最为艰难的荆棘之路,这期间所历诸多劫难,只要知道他还在,便算不得什么了。
冬月廿七,北军收整队伍,再出望月关。
整个代地天寒地冻,前几日的积雪半点未曾消融,远山近土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而大乾的旌旗却是在寒风中猎猎高扬。
大厨房用尽了最后一点粮食,让整个北军的士兵起码不需要饿着肚子出关,可之后结果如何,却不在任何人的预料之内。
林悠站在大营近处的那一截城墙之上,远望北军与镇北军余部在银灰暗淡的天空之下高呼“为大乾战!”,只觉浑身激荡着从未有过的慨然之感。
她的手扶在冰冷的城垛之上,渐渐攥成拳,破釜沉舟,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不管是生是死,至少这一世,她能陪在燕远身边。
海崖山,大石原,是四年前镇北军迎战胡狄的战场,也是今日燕远率军奇袭淳于鹰设下埋伏的地方。
两军上次交战元气大伤,还没有几日,燕远的精锐便又突袭胡狄大营。
淳于鹰手下兵将虽不怕极寒天气,但大乾新制的快弩,燕远的三队分列战术,却已屡屡让他们招架不得。
淳于鹰不得不同手下大将率兵迎战,而燕远见好就收,生生将人引到大石原。
淳于鹰对这里再熟悉不过,四年前还不是他领兵,但他对当年一战始终记忆犹新。那位白发苍苍的老将军直到最后也不肯认输,硬是借着这大石原的地势,以三路包夹之势,取了当年胡狄领兵那大将军的性命。
若不是这个地方,胡狄的大军也不会萎靡不振了这么久,直到他成为继位王子,才终于拨银两重新发展起来。
他对大石原很了解,自然也相当谨慎。
那三路包夹之势,总要借助两侧山丘的地势才行,他只在平原上打,难道胡狄的勇士还怕大乾那些饭都吃不饱的士兵吗?
两军在大石原相遇时,阴沉的天空下起雪来。
镇北军的老兵忽然想起了四年之前,几乎是在同样的情况之下,他们跟着燕老将军与胡狄人苦战。
淳于鹰挥着大剑领着胡狄骑兵追着燕远那一小队人马便要与大乾北军来个“硬碰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