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破壁

“前面的成药,这个位置所写都是通关文书的地点,那这个‘吕’字也应是个地点才对,要不然就是哪个关口负责文书一事的人姓吕。”林悠猜测。

“朝堂上说得上话的人我都想过了,没有一个姓‘吕’的,剩下那些我不认识的,想必也没那么大的能耐,能长期供胡狄的商队逃避朝廷的管辖。”

“这个册子一定有问题,而且是什么人把这么多这样的册子放在一个这么奇怪的地方也是一个问题。燕远,我总觉得这里好像不单单是和胡狄人有牵扯那么简单。”

燕远扶着她站起来:“胡狄的商队多年里私自贩运那么多的药材,足可见朝中有人与他们联系甚密,这个地方就修在京郊,这么大的工程,若是没有大乾的人里应外合,哪里能隐藏这么久?悠儿,这肯定不光是和胡狄人有关。”

“可我们现在被关在这里,就算知道了这个‘吕’字代表的是谁,恐怕也没法告诉父皇了。”

“那可未必。”燕远看着这屋子中间一丛丛的假树假花,“对方本意是把我骗来这里,恐怕也没想让我活着回去,可他有这么大一个机关,却到现在都不敢现身,足说明他还是怕的,也就是这个地方有漏洞,也有出口。”

林悠将那账册卷起来,别在自己腰间:“难道出去的办法在这些书里吗?可是我们把所有册子都翻过了。”

燕远朝这四周扫了一圈:“这些册子肯定是为了记录什么,但却不一定是离开这的办法。上次我们是劈了那个鬼面雕才触动机关掉了下来,这次,兴许也可以找找鬼面雕。”

只是他们两人又将这里细细找了一遍,不管是那些木书架,还是当中的这些假树假花,哪里都没有鬼面雕的痕迹。

燕远挥着木剑,朝着那些假树劈去,绢纱做成的假花倒是被他打落了不少,可是却没能像方才一样,再触发什么奇怪的机关。

“不可能啊,既然是一整个的机关,就不可能只有那个地方才有。”燕远当年学习兵法,也曾一并学过一些粗浅的机关术,像方才那个石室那般巨大的机关,不可能对周围其他的屋室没有影响。

“或许是方法不对呢。”林悠站在他身边,细细地观察那些被制作得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花木。

他们层次错落,高低有致,当是被精心“修剪”过,所有被精心安排过的东西,一定包藏着制作这个东西的人所想表达的信息。

林悠的手指从高中低三层错落的花木划过,停在了当中形似三角梅的一丛花树上。

“有叶无花,有叶有花,有花无叶,若是按这个顺序,只有这三角梅,处在中间的位置,却有花无叶,奇怪得很。”

燕远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不免觉得儿戏:“这就是瞧着好看弄出来的,哪里会有这么多规矩?只有姑娘家插花才会想这些吧。”

燕远不觉得这么大的一个机关会如此敷衍。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当林悠伸手,拽住那三角梅的“花枝”,将其往外牵扯的时候——

“悠儿小心!”燕远抬手将她揽入怀中瞬间蹲了下去,与此同时,从两边木架内,射出的六支短箭,当当当钉在了那些花木之上。

林悠惊魂甫定地随着燕远的动作站起来:“这里的机关要杀人。”

燕远紧紧拉着她的手:“他们骗我来,就是为了杀我,之后恐怕少不了这种东西,你离我近些,一刻都不要离开。

林悠点了点头,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侧面的木架。

“没想到做这机关的人竟然真的这么无聊。”燕远看向那些花木,林悠虽然拔错了花,但从这动静看,果真是这些假树上隐藏玄机。

他可不是个有耐心找什么花啊叶子规律的人。

“悠儿,把兜帽戴上。”

“啊?”林悠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这么说。

燕远却已从地上拾起方才掉落的一个足有展臂长的“树枝”来。

“不想吓着你。”燕远说着按了一下她的肩膀令她蹲下,自己则挥着那根“树枝”,如同使银枪一般,带着锋刃似的,朝那当中一团花树里扫了过去。

他的力气可要比林悠大得多,那些花树原本就都是假的,哪里经得住这般“摧残”?登时“飞花落叶”无数,而也果然如他所料,因为错误打落花树而被开启的机关里,数不清的短箭嗖嗖嗖地射了出来。

箭矢流影,霎时间这整个屋内便是一片狼藉,倘若一个普通人站在当中,只怕这片刻时间里早已如刺猬一般,哪里还能留下性命?

可燕远却是天风营副将,是如今整个天风营都无出其右的最年轻的先锋。

那一截“树枝”在他手中像是有了灵魂一般,如同□□在手,竟是有四两拨千斤之势,以极快的速度将威胁二人的短箭全部挡开。

他身形迅捷,还不忘牵扯林悠的位置,那整片的花木,在他的“枪法”和短箭的摧残下,不出盏茶功夫就失了形状,整个散落开去。

而这般不要命地把所有答案都尝试一遍的做法,自然能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试”出正确的答案。

林悠只见那“漫天”箭矢之中,他们来时方向的那一堆稻草旁边,竹木的地面开始塌陷、倾斜,竟生生铺出一条通往下方的新路来!

“在那!”林悠蹲着身子,指了一下那地面向下凹陷的方向。

燕远抬手将短箭挡落,揽住她一个翻身便朝那出口跃了过去。

咔哒咔哒,在短箭嗖嗖的声音里,机关转动的响动变得不那么容易被人察觉,直到他们沿着新出现的这条通路到达了更下面一层,方才听见那隐藏背后的机关扣合的声音。

林悠抬头看了一眼他们下来时所走的路,那条狭窄的出口,果然在他们过来之后,已经重新闭合。

“怎么样?伤到了吗?”燕远焦急问道。

林悠将兜帽摘下来,向他挥了挥手中的木剑:“没事,没伤到。”

“后面需得更小心一些,把我们骗来这里的人,设置了这么多的机关,显然是怕一次要不了我的命,恐怕还有比这些短箭更凶险的在等着。”

“燕远,你害怕吗?”林悠突然问。

燕远拾起地上的石头,向这新的屋子内扔去:“悠儿,我可是要上阵杀敌的,若是连这些死物都怕,该如何去面对活人呢?”

是啊,林悠想起前世他征战边关的六年。

死物有什么可怕的?真正可怕的,是就在身边却看不透的人心。

噗通。

这次的石子没有在滚动弹跳之后停在地上,而是在发出沉闷的声响之后,溅起一片水花。

“这是一条,河吗?”林悠有些惊讶。

这个所谓的东郊仓库,都是以巨石开凿垒就,怎么会在内部还有一条河?

燕远走过去,蹲在那连一步宽都没有的小溪边看着。

水流淙淙,是活水。清可见底,许是从山间引来。

他突然就想起来时路上见到的那条河,所以现在,他们是处在与那条河差不多的高度上吗?

“这是,是珍珠!”林悠惊讶地看着河道旁边摆放着的那些箱子,大部分都是关闭的,但是有不多几个已经打开,里面放着的,竟然都是珍珠!

“这地方不会是胡狄人的藏宝室吧?”燕远起身,也向那些珍珠走过去。

“为什么这么说?”林悠俯身认真看了看,虽然这里的光线并不算好,可她自幼在宫中,见过不少珠宝,这些珍珠并没有多名贵,在大乾很是常见。

“胡狄人都住在关外的草原、山地,那里没有海,连湖都很少,他们那里,是没什么珍珠的,所以每年,会有胡狄商队专门以胡狄的牛羊或者毛皮,换取大乾的珍珠、玉石,据说在那边可以卖个好价钱。”

燕远将林悠拉得远些,自己护在她身前,这才以方才捡的那根“树枝”伸进存放珍珠的箱子里探了探。

“是普通的箱子,没什么问题。”他重新走过去,抓起一把珍珠来。

“这些珍珠在大乾也许卖不了多少银子,可在胡狄,却能大赚一笔。若是商队把这些运出关外,大概一年都不需要再风餐露宿了。”

“那这些东西还留在这,是因为胡狄人被发现了吗?”林悠猜测。

燕远摇摇头:“不知道,我总觉得这些胡狄人被发现的时机很是奇怪。”他把那把珍珠扔回箱子里,忽然脑海中闪过什么。

“他们就像是牺牲品!”燕远终于知道自己一直感觉不对的地方在哪里了,“他们就像是要引我上钩的牺牲品,只是在一个恰当的时机被抛了出来。倘若不是因为他们出现,要查慢香萝的来历,只怕还要从大乾的医馆药铺一点点查起。”

“你是说,是有人故意让他们暴露,以此来诱你入局,不暴露自己,却能对你下手?”

燕远点头:“从我们来到这里,这么久一个现身的人都没有,说明对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也许是慢香萝的发现打乱了他们的计划,让他们不得不采取这种冒险的方式。这里机关虽多,可也有一线生机,他们宁肯冒着被我们逃出来的风险都不愿出面,可见他们也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至少,即使让我们活下来,也比暴露他们自己要更划算。”

林悠忽地想起前世胡狄人进攻大乾来,若按前世的时间,还有不到半年,是因为那半年之期还没到吗?

可目下于他们而言,还是找到出去的办法最为重要。

上一个屋子还找到了与慢香萝有关的东西,这一个屋子却是除了些珍珠,根本看不出有什么能同慢香萝相关的。

燕远把那些闭合的箱子也小心地一个个打开,可惜里面都只不过放着珍珠或者珍珠串成的项链罢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机关。

“在存放珍珠的仓库里引一条活水出来,这是为了什么呢?难道不怕潮湿吗?”林悠有些累了,在一个箱子上坐下,盯着那条潺潺流动的小溪发呆。

燕远探着那根树枝,在那小溪里拨弄出水花来:“这里并不完全是一个仓库,一定还有什么像短箭一样可以害人性命的东西,或许,是只有水才能令它们出现呢?”

茶盏中的茶汤升腾出氤氲的雾气,只是此刻对坐的两人却谁都无心品茶。

淳于婉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倍觉无聊地一掌拍在石桌上:“你们两个坐在着干什么呢?说句话啊!”

“为什么你在这?”

那相对的两人竟是同时开口,而后愣了一下,又同时沉默了下来。

淳于婉被他们两个的动静吓了一跳,险些本能地要一鞭子抽出来了。她抿了抿唇,平复了心情,然后上下打量那个出现在山洞里的人。

“我来问吧,你也是大乾人吗?”

“凭什么告诉你?”那人轻蔑地笑了一声。

淳于婉的脾气这就上来了,她好心好意缓和一下关系,这个“山洞人”竟还不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