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兴高兴地便应下了,传这命令时,不经意地看了坐在一边的胡狄王子一眼,连脊背都挺直了几分。
这就是大乾,皇室与百姓同乐,便是普通端阳节的赏赐,也是他们胡狄所不能及的。
胡狄王子淳于鹰虽然年轻,可能在胡狄有如今的地位,他也不是傻子,哪里看不懂这大乾君臣的一场戏?
他也清楚大乾地大物博,在这种事情上自然胜过他们胡狄,是以他也不去做那打肿脸充胖子的事,反而另辟蹊径,看似友好地说道:“大乾的端阳节果真热闹,淳于鹰大开眼界。大乾的公主也并非在下此前所想那般羞怯,倒是端庄大气不输我们胡狄的女孩。”
没有哪个父亲不喜欢听别人夸自己孩子的,可林慎到底还是个清醒的帝王。
他脸上虽还挂着笑意,可在听见淳于鹰的话时,笑容便已不达眼底。
“想来淳于王子许久不曾离开胡狄,才会有此感慨吧。”
淳于鹰干笑了两声,这大乾皇帝果然如几位老臣所说,是个多疑谨慎的人。
他不过抛出一个苗头试探,对方便已不动声色回驳了他的进一步提议,看来若想达到离开胡狄时计划的效果,恐怕还真得使些手段。
“虽才到了这里一天,不过在下确实是受益匪浅,想来之后几日商谈,必定更能有所进益。在下倒是更加期待了。”
当街打人的镇北军后人,性格迥异的两位公主,行事高调的皇室子弟,淳于鹰那话倒不是浮于表面的客气,倒是真的有些期待了。
这大乾皇帝的态度确实有趣,是个难缠的对手。
此时定宁宫的粽子已经几乎发完了,最后进入决胜之战的龙舟队伍也已休整妥帖,重新划到了湖面起点处。
随着鼓声再起,象征胜利的新添的一斛南珠也被放在了赏赐台上。
划龙舟的更加卖力,敲鼓的也更加激昂,整个端阳龙舟会似乎都被推上了姐姐,欢呼声响在镜湖岸边,可谓此起彼伏。
林悠自然已回到女眷们的小楼之中,燕远和林谦却没有回去,两人站在方才发粽子的镜湖案边,远远看着几艘龙舟争相划来。
“说说吧,这么高调地整了这么一大出,是不是听见淳于鹰说什么了?”林谦抱着胳膊,若不经心般问了一句。
燕远的视线落在湖面上挂着罗府牌子的龙舟之上,说道:“她是公主,不是皇室的附庸,也不是旁人陷害用以给胡狄机会的物件。”
林谦笑了出来:“你这话若不是只我听见了,怕是要被扣个大逆不道的帽子。”
“立阳公主一个人做不到这么大的事,她自己觉得是她自己做的,不过也是被人利用罢了,你不也这么想吗?”
燕远少有这样严肃的时候,除了在天风营训练人,林谦还甚少见他平日这般说话,可见今日这件事,看似有惊无险地解决了,实则却根本不能小觑。
“那你就打着定宁宫的名义送了那么多的东西?”
“至少大家都念着她的好,想在这件事上打她主意的人,就会有所忌惮。”
“燕远,你都做到这一步了,还是不承认吗?”林谦突然问道。
燕远看向他:“承认什么?”
“你也怕淳于鹰跟父皇说他要娶乐阳妹妹吧?”
燕远微微顿了一下,方移开视线道:“我说了,她是公主,不是让人达成目的的物件。”
“可明明有更简单的办法,为什么要绕这么大个圈子呢?”
“办法?”
“你把乐阳妹妹娶了,那淳于鹰自然不可能再把主意打到乐阳妹妹身上。”
这实在不像是身为兄长的人说出来的话,可林谦原本就是个没谱的人,他怎么想就怎么说,他才懒得在燕远面前想那些隐晦的说辞。
只是林谦没想到,这一次燕远的反应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
他没有像从前一样拒绝,也没有说起燕家的那些往事,他反而是很认真很认真地道:“二殿下,我们从前都错了。”
“错了?”林谦错愕。
“是,是错的。不管用什么方式,终归都是我们所认为的最好的解决办法,可我们难道不应该问问悠儿的意思吗?”
林谦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他好像觉得几日没与燕远见面,这人在天风营憋着,悟出了些不得了的东西。
燕远道:“她不该任胡狄人选择,自然也不该任我们选择,她就是她,该自己为自己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