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墓碑旁那几束因水份蒸发而微蔫巴的百合花,景汐轻轻呼出口气，咬着下唇对顾念笙说:“笙笙，她是,我妈妈。”

顾念笙怔怔地点了点头，她伸出手牢牢地握住了景汐的手心,语气认真执拗,一字一句道:“阿姨您好,我是顾念笙。”

其实关于舒炘的事，顾念笙所了解的并不是很多,就只知道她幼年被拐，舒家一直找了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找到，却只有这么一个冰冷的墓碑......

这件事对舒家打击太大,犹如晴天霹雳，就连施宸都是愣了好久才接受的事实,只能无力的感慨红颜薄命，惋惜物是人非。

再之后大家都默契的很少提及和谈论起舒炘的事。

毕竟一块多年未好的结痂，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它才能真正的结疤愈合,只能自欺欺人的尽量去忽视它的存在。

景汐慢慢回握住顾念笙,她眼角的湿润越来越明显了，隐约间，一道水痕快速滑过景汐的下巴，然后隐没进了草地里。

修长的脖颈微仰,景汐缓缓闭上双眼,任由泪水从脸上滑落，伴随着细微的啜泣声，景汐将所有掩饰起来的脆弱全都在顾念笙面前展现了出来。

许久之后,景汐吸了下鼻子，颤声说:“其实今天，也是我妈妈的忌日。”

顾念笙猛地怔住，之前没想明白的地方顿时得到了答案，难怪总感觉她一整天心情都不怎么好；难怪往年这几天她都会消失一段时间；难怪在问自己能不能和她来时，她语气是那么的脆弱无助，小心翼翼得让人心疼；难怪，难怪......

顾念笙张了张唇，景汐却朝她露出个浅笑，很牵强，但不敷衍。

景汐垂下头继续说:“是十一年前，在我十四岁的生日上。”

“那天晚上，我父母很高兴的为我庆生，一切都很顺利，可就在我闭眼吹蜡烛的时候，突然听到了窗户破裂声，之后是枪出膛的声音。妈妈她，遮住了我的眼睛，不让我看。然后带着我躲到了桌子下面。”

“她让我不要怕，始终用手遮着我的眼睛，温声细语的安慰我，说那些很有说服力的话......可是，当我睁眼后才发现她中弹了，胸口上有一个很深的弹孔，血流了满身，怎么止也止不住。偏偏她还一直表现得像个没事儿人一样，笑着让我别怕，别看，更不要哭......”

“她说，[乖，小寿星不能哭...]我很想听她的话不哭，可是，我发现我怎么都做不到......”

景汐缓缓说起了以前的事。

很奇怪，明明是十一年前的事，重新忆起来就恍如昨日般，依旧清晰无比。

这件事对景汐来说，也是块许久没有愈合的伤疤，更是以前不敢去回忆、甚是难以启齿的事情。但在此刻，同顾念笙说了之后，景汐突然感觉轻松了很多。

这块一直不能愈合的疤，终是被景汐亲手扣去了上面的陈痂，挖出了里面的脓水，重新上药包扎，准备迎来全新的愈合。

景汐轻轻挣开顾念笙的手，别开头，用手背将脸上的泪水擦去。

“景汐。”听着女人细微的啜泣声，顾念笙缓声道:“别哭了。”

景汐擦眼泪的动作顿了一下，下一秒抽泣声就转成了一个哭嗝，委委屈屈的，还夹着拖尾音的小呜咽，听得景汐自己愣了一瞬，又羞赧得快速别开了头。

悠悠叹了口气，顾念笙迈步站到景汐面前，用手帕温柔地将她脸上的泪痕擦拭掉，声音很轻:“别哭了，我心疼。”

顾念笙是真的心疼，心疼女人的脆弱，心疼女人这些年的不容易，更心疼十一年前才十四岁的她。而那时候亲眼看见妈妈死在自己面前的景汐该是有多无助，多害怕......

同时顾念笙也是庆幸的，庆幸景汐能敞开心扉，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现了出来，同她讲了这些深埋心底的事。

景汐没说话，只低下头小声抽噎着。

因为流泪她秀挺的鼻头有些泛红，眼角也带着红晕，眸光水润润的，脸上挂着两道泪痕，泪眼婆娑，更显唇红齿白，不过这含泪欲泣的娇柔模样倒是真的惹人心疼。

顾念笙曲起食指轻轻刮了一下景汐的鼻梁，低声说:“看，你现在很听话了，说不哭就不哭了。”

景汐咬唇“哼”了一声，知道顾念笙这么说是想逗她开心，很笨的话，但是对景汐来说很管用，至少那时不时的抽噎声是止住了。

将景汐脸上的泪痕擦拭掉，顾念笙垂下手，低声说:“阿姨是个很温柔的人，景汐你也是。”温柔得让人心疼。

景汐伸手将顾念笙攥手里的手帕抽了出来，边折叠边说:“你这话说得我很暴躁不讲理一样。”这话还没有说完又是一个哭嗝。

顾念笙失笑，景汐手帕也不叠了，抬眸就朝她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