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微不足道的事情会成为一生的烙印，凯厄斯将用他永恒的生命来铭记这一刻，这一刻，他拥有了一个真正的拥抱。

黛安娜是柔软的，人类的脆弱在他怀里体现得淋漓尽致，他不敢用力，生怕这个令他朝思暮想的人会躲开。黛安娜太不可信了，他不知道她是否又在耍什么花招来戏弄自己，他受够了这种患得患失，耐心将要耗尽，并且他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会发作。

他想，他现在就可以直接将黛安娜绑架回意大利藏起来，没有人会发现，她可以一直待在自己身边，在自己怀里。

他正想着，怀中那温暖的人蠕动了一下，凯厄斯听到黛安娜用力呼吸的声音，她竟然在闻自己。

一个大胆的猜想在心中滋生，只要他开口问就可以知道答案。

“黛安娜……”

“我知道你隐瞒了什么，凯厄斯。”

二人同时开口，凯厄斯的问题没有来得及说出就被黛安娜的话打断，他不禁紧张起来。

黛安娜微微向后撤了撤身子，她抬头对凯厄斯说道：“那块石板，你知道吗？就是我们在神庙发现的那个石板，上面记载的是你故事。”

凯厄斯手臂上的力量突然消失，他放开了黛安娜，温暖随之消失。

“你知道了。”

凯厄斯的反应很正常，但是黛安娜总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她不自然地抿着嘴，正在谨慎地选择自己的措辞。

“我……想，我应该告诉你，因为你看起来不想让人知道这段历史，但是我已经知道了，我也不想隐瞒你，这样会给我很大的心理负担……我想坦诚地面对你。”

“没关系。”凯厄斯绕过黛安娜，“你吃过晚饭没有？”

看来凯厄斯不想谈这些事情，他的态度让黛安娜很沮丧。虽然她也承认个人隐私是不能触碰的，可凯厄斯看起来像是在故意逃避着什么，她无法在这样别扭的状态下对着他吃饭。

“我不饿。”

黛安娜站在原地不动，凯厄斯的背影同时停下，他的白发在夜色下显得很冷，黛安娜怕他就这么走掉，她可追不上吸血鬼。

“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和我说一说这些事，我保证我是认真的，真的。”

“你又为什么会在乎？”凯厄斯反问她。

“因为我在乎你，凯厄斯。”

树林寂静得有些可怕，任何虫鸣鸟叫好像在瞬间消失了一般，在这种可以逼死人的沉默中，黛安娜注视着凯厄斯的背影。她想起昨晚的梦，那个在镜子中的人，二者的背影突然在眼前重合，她的视线有些模糊不清，就像她此刻的思绪。

“我希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黛安娜。”

凯厄斯终于转身，他的身形挺立，俊美的面容下蕴藏着呼之欲出的破坏力，他像一只随时都会扑向猎物的雄狮，眼中闪烁着兽性。

“就算你后悔，也不会有机会了。”

话虽如此，但是他没有给黛安娜思考和后悔的机会，他脱下西装卷起自己的袖口，惨白的肌肤上横着骇人的伤口，他们就像裂开后的石膏般醒目。

“你知道的，我曾是个将军，阿那克斯是我从前的名字，我一生打了无数次胜仗，履行过许多誓言，但我唯独背弃了最重要的一个。”

“你问我认不认识哈迪斯神庙中的女祭司，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的确认识她。”

凯厄斯的眼眸陡然泛起哀伤，他轻声道：“她叫爱葛妮丝，我曾在诸神面前发誓保护她的生命，但最后，我却因为沉浸在仇恨中而忘记了约定，我没能救下她。”

“吸血鬼被时间遗弃，纵使过了千年我也无法忘记这个错误，我被内疚折磨，无法忘记她死时的模样，而我永远不能弥补，正如你说的，发生过的事情已经发生。”

“黛安娜，这是你要的坦率，我已经没有秘密了。”

凯厄斯抛去了一贯的刻薄，他真诚而又急切地向黛安娜剖析着自己，放佛急于证明着什么。

这是由黛安娜亲自发掘的凯厄斯，赤诚如少年，热烈似艳阳，他将重要之物虔诚奉上，执拗地相信一个不确定的人。回忆覆水难收，黛安娜必须亲自安抚。

她上前握住凯厄斯外露的那条手臂，指尖轻轻触碰伤痕，之后亲手放下他的袖口，为他整理着凌乱的心情。

她仰头望着他，险些被蛊惑着说出告白，只是她明白自己不能，因为她无法确定这份感情的名字究竟为何，她不可以再骗凯厄斯。

“我很高兴你和我说了这些，凯厄斯，你需要我做什么来帮你分担吗？如果可以的话。”

凯厄斯没有立刻回答，对于他而言，黛安娜此刻的认真足以安抚他。或许这样也很好，黛安娜可以不用爱自己，因为爱会滋生出恨，他宁愿只要黛安娜的温柔，至少她不抗拒自己。

“这没什么。”凯厄斯冷静下来：“当然它永远都会是我心头的一根刺，不过我已经可以不在乎了，因为我现在有了你，黛安娜，你保证过我你会回到我身边，是不是？”

黛安娜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原来在凯厄斯心里这个的承诺足以抚去一切遗憾，她或许低估了她说过的话。

凯厄斯却不急于一时，他牵起黛安娜的手朝庭院后方的套间走去。

“你需要吃饭。”

迷迷糊糊地，黛安娜被凯厄斯牵着走过对面的树林，他们来到了一楼的独立套房，这里的后门连接公园，整个屋子从上方看去像藏在深林中的一盏黄灯，静谧又安全。

从后门进入客厅，黛安娜闻到了食物的气味，几道精致的菜肴摆在沙发前的茶几上，一碗汤还冒着热气，似乎是刚刚送进来的。

凯厄斯脱掉自己的西装外套随手扔到一边，双手由黛安娜的手臂缓缓而上，他帮黛安娜脱下风衣，属于歌者的独特香味蔓延开来，凯厄斯自觉地后退，坐得离她很远。

饭菜很不错，但是黛安娜的确没有胃口，她只喝了一点汤就开始专心攻克甜点。黛安娜很喜欢吃甜食，这会给她一种幸福感，甜腻的食物从某种程度上会填补她心中的空洞，并给予她虚幻的满足，其实尼古丁和酒精的作用也差不多。不过最近她不怎么吃甜食了，好像突然间失去了这种热情。

“你是后天离开吗？我明天没有事情。”黛安娜突然说道，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凯厄斯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抱歉，计划有变，我明天就要回意大利，德米特里会留下来负责你的安全，黛安娜，你暂时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