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大门打开,金色光芒倾洒出来。
男人及腰长发垂在身后,沉默地站在那道光束里。
面前是巨大的矩形大厅,四壁满满是码放书籍的木质书架,螺旋阶梯缠绕而上,直延伸到最高处的玻璃穹顶。
一座近乎通天的图书室。
“大哥,这……怎么这么多。”身边同样一袭黑衣的伏特加目瞪口呆。
“全都埋葬掉,就谁也找不见了。”男人双手插在黑色外套的口袋里,仰头望去。
他的语气像在描述扫掉一粒微尘,他确信那人嘴里的信息再秘密,只要将关键的书籍毁去,也不会再有一点儿用处。
琴酒今天来处理的,是这些藏书的主人,还有那人手中藏有秘密的一册书。
他迈进门,每一层的四壁都凹陷进去,另有更多的书架填塞,数量比想象的大得多,要想不留痕迹兴许更麻烦些。
或许要在大火前多等上一颗烟的功夫。
他想着,口袋里的铃声蓦地响了起来,在阔大屋宇内荡出一片回音。
琴酒按亮听筒,将电话放在耳侧。半晌,撂下手机收进大衣口袋。
身为组织的一员,没道理怀疑那位的命令。琴酒抬眼,现在要在浩如烟海的书籍中找出藏有秘密的那一本。
“行动变了,得把它找出来。”
“不炸了?”伏特加原地待命,“那我这就叫人来找,三个人够不够。”
琴酒望向他的眼神冷意更甚,“这里也许有百万本。”
更何况翻开前,谁也不知道要找的是哪一册书。
唯一知情者伏特加刚才已经解决掉了一半,说是一半,是因为那人带着必死的伤被扔在外头等着询问了。最好他还活着,不然就算他们已经拿到了这里的处理权,也有个两三年找头。
“走。”去找‘password’,琴酒转身。去那个命大的人那里,打穿内脏至少还有半个小时可活。
吱呀——
身后大门忽然自动拍上。
一只脚已经踏进坟墓的人还在好笑的挣扎,琴酒微微蹙眉,利索地寻找起开门机关。
等重新回到庭院中,留给他们的是地上血迹,图书主人不见了踪影。
·······
猫不见了,消失在薄板箱子的后面。
小巷子里有窸窸窣窣的碎响传来。
林黛玉摒住呼吸,往里慢慢走。黑影瞬间从箱子后窜出来,朝着她脚前的地面一头栽下。一只苍老而布满褶皱的手捉住她衣袍。不是别的什么东西,是个花白胡子的老伯。
他眉眼间满是书卷气,身形清癯,穿深色长裤,前短后长开衩的如燕尾的袍子。内里牙白衣衫全被染红了。胸前的窟窿汩汩冒着血水,嘴角也是。
他看见林黛玉洁净的衣着,缓缓将微脏的手松开了。
林黛玉身上没有现成的帕子,一时不知道捂他哪一处的伤口。
他摇摇头,别开了她的手。
人已是强弩之末,出气多进气少。他强撑着朝她说话,在林黛玉听来却是一串不懂的句子。
“究竟怎么了。”林黛玉无奈细问,“你说的是什么?”
他抬起头,怔怔看她,“你听不懂?……”
这一句话用的是汉语,林黛玉完全懂了。
他乡遇旧也不过这感觉,她忙要问他这是哪儿,他又是谁。
没给她询问的时间,老人吟诵起一首很长的无名诗,并几句摸不着头脑的话。
他一一说完,又央林黛玉千万记得,“若你能先猜出谜底来,那就是我送你的礼物。”
他将手里的东西塞给林黛玉。一只小指长短的金色钥匙,躺在林黛玉的掌心,在晴阳下熠熠闪光。
林黛玉尚不能理解这种“将世上只有自己知晓的秘密,在离开人世前分享出来”的感觉,可眼前人仅凭一口气吊着,不待她问,就彻底失去了呼吸。
哪怕只见一眼,这种感觉依旧令人伤怀。一模一样的画面林黛玉刚经历过没多久,就在秋天,父亲的病榻前。
她终究什么也没问到,但人之将死,无非是托孤,再者就是心愿未竟,事未成,林黛玉不知道眼下自己究竟能负担起哪一样。
人生地不熟,说不害怕未免嘴硬。可林黛玉总不能将他丢在这,她思忖起如何先替他找见家人收殓。
巷子一端传来脚步声。
鞋靴踏在坚实的地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由远及近,像是步步紧逼的猎手。
谁?
她抬起头,日光黯淡,男人黑袍黑靴头戴玄色帽子,更将光亮遮个严实。
……无常鬼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