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子正色科普道,“还记得吗?【无量虚空】启动一次自动生效十五天,但是如果你借用它的力量在幻境和现实之中来回穿越,它的力量就会被削弱。
——你可以理解为,启动一次便获得了一部分能量,这些能量足够你保持自身十五天不被任何人看出过往身份的破绽,但是离开幻境是需要在这个能量池中消耗抽取能量的。”
说白了,就是技能生效时限会变短呗。
温萝不甚在意道:“会减少多久使用时限?”
团子:“具体不清楚,毕竟不同事件消耗的能量值不一样。
从幻境之中回到现实,并在南门星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这种操作的话……大约十天左右?”
这都不重要,要是【无量虚空】技能失效,她再动动手点上不就完事了?
飞快地点开人物面板,温萝屈指在首栏空荡荡的技能栏中轻点一下,
眼前栩栩如生的景致骤然压缩至一张虚幻的画卷,下一瞬便随着一道细不可闻的“咔嚓”碎裂声寸寸龟裂成尘。
不知名的狂风骤然而起,卷积着尘屑如风吹柳絮般漫天飞扬,掀起一阵有如实质的旋涡,牵拉着温萝的意识与身体无尽地靠近下坠。
混沌与朦胧纠缠着如一张铺天盖地的绵绵细网,将她寸寸包裹收紧,
倏尔一阵幽然的冷香从未知的远方丝丝缕缕强硬地窜入鼻腔,清冷凛冽的嗅觉霎时冰封了一切旋转与喧嚷,将她沉浮的意识凝滞悬垂于原处。
温萝猛然睁开眼。
入目的是一根修长冷白的指尖,视线顺着指节向后延伸,是在空气之中微微荡漾出一片柔波般柔软垂顺的雪白袍角,而后,则是顾光霁那双如高山冷雪般清润淡漠的琥珀色双眸。
见她清醒过来,顾光霁敛眸眉目微敛,指尖蜷了蜷,淡淡收回了点向她灵台的骨节分明的食指。
见他收回手,温萝不由得劫后余生般狠狠松了口气。
她又不是傻子,不可能猜不到方才一睁眼望见的他指尖的动作,究竟意味着什么。
多半便是觉得她莫名其妙地陷入昏迷却整夜并无清醒的迹象,出于同行之人不得不狐疑之下上前查探。
还好她回来的及时,再晚一秒,恐怕这世上便要多一个人知晓她魂魄离体的秘密。
这神乎其技的完美时间差。
一切尘埃落定,有惊无险,
这时候温萝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周身一阵难以忽略的僵硬酸痛,尤其是在硬邦邦的木质座椅上坐了一夜的屁股和尾椎骨,甚至麻木到她几乎以为感受不到自己的下半身。
看来哪怕是南门星性情大变,顾光霁那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的做派却半分没变。
周身僵滞不得劲的感触顺着神经争先恐后地涌入她脑中,嚣张地跳脚叫嚣着告状,不着痕迹地言明她这具可怜的身体一夜究竟是如何度过的。
——多半是顾光霁懒得伸手碰她,便将她毫不在意地晾在了昏迷之时落座的桌案旁,不闻不问地就这样过了一夜,直到天明之时才终于避无可避地上前查探她的状况与昏迷的缘由。
这可能就是差距吧。
她的魂魄在南门星为她亲手编织的幻境之中,在他微凉却温柔的怀中安眠,
这具没人爱的身体,却只得委屈巴巴地以一种麻花一般扭曲的姿势倚在桌边昏迷。
不过,这种情况也仅仅建立在她以魂魄的形式与南门星相见的前提之下。
若是她以蔺妤的身份与南门星接触,恐怕到时候反倒不得不怀念起顾光霁今日的漠不关心。
冷漠至少不会让她丢了小命。
活动了下僵硬的肩膀,温萝若无其事地搬出先前早已打好的腹稿解释道:
“顾师兄见笑了,这几日连夜奔波,先是从江夏前往苍梧,又从苍梧赶回元和,我身体往日有亏,多少有些吃力。”
顾光霁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瞧了片刻,静默良久才意味不明地挪开视线,不置可否地应了声:“嗯。”
连日奔波?
身体有亏?
顾光霁也说不清此刻心底是如何的感受,奔涌的思绪牵扯着心底隐秘的、从未有过一时半刻消解的狐疑,再一次纠缠着浮出水面。
是如何的亏空与变故,才能令她的魂魄猝不及防地离体逸散,却又莫名地在日出之时重新凝聚回身体之中?
实际上,早在温萝睁开双眼的前一秒,他指尖涌出的光华便已悄无声息地没入她莹白的额心,毫无滞涩地穿透毫无防备的经脉,进入了她的灵台。
灵台之中蕴着修士最为珍重的道心,
故而,以外力查探灵台状况实质上是极为失礼之事。
除去地位悬殊极大的前后辈以外,鲜少有修士之间互相查探灵台的先例。
然而,即便如此,以灵力辅以神识查探灵台却也并非如此简单之事。
由于灵台于修士而言的特殊性,身体几乎形成一种本能的惯性,
但凡有外力入侵灵台,体内灵力便会自动顺应着镌刻入魂灵之中的本能顽抗,这是哪怕有心克制也难以彻底根除磨灭的反应。
因此,他原本并未打算出手。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却始终半点苏醒的迹象也无。
回想起她陷入昏迷之前面上一闪即逝的愕然讶异,顾光霁心下狐疑之间,下意识回忆起了那一夜天幕之中陡然亮起的长恨剑芒。
接下来的动作,似是一种灵魂深处难以言明的声音一步一步驱使着他无意识完成的试探,
直到自他微微战栗的指尖涌出的神识丝毫并未受到阻碍拮抗地入侵她空无一物般死寂的灵台,他心下才似是有一道酝酿已久的惊雷轰然砸落,将他整个人霎时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如此轻易便可以神识探入她灵台的缘由,只有一个。
——她沉睡的身体似是毫无生命力的精美摆件,美则美矣,却并无灵魂,自然也并无求生自保的反抗的本能。
这分明是一件于他而言无关痛痒的发现,体现出这古怪征兆之人也并非他心下牵挂之人,
顾光霁却下意识为此停顿了视线。
或许,那日长恨剑的反应并非巧合,更并非她口中看似合理实则漏洞百出的辩解能够理清。
她与长恨究竟有什么关联?
亦或者说,她与馨儿之间又有什么他无法看穿的联系?
她闪烁其词,佯装无事地向他隐瞒魂魄离体而出的真相又是为何?
既然她这一次能够面不改色地在他面前撒谎掩饰,那么上一次她所说的辩解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顾光霁缓缓垂眸,指尖轻扣长恨剑身的动作不自觉重了几分。
不论缘由为何,她显然不欲将真相简单直接地向他和盘托出。
如此一来,他便只得假意并未发觉异样,不动声色地在她身畔蛰伏观察。
真相,早晚有大白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