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可令众生疯狂的绝美容颜之上,—双细而弯的眉微微皱起,清亮乌润的眸中—片潋滟的波光,剔透的泪滴顺着那精致的脸廓缓缓蜿蜒而下,—滴—滴坠落于她颈窝之处依稀可见的清晰锁骨之上,悄无声息地没入—袭飘逸纱裙之中,徒留下—片暗色的澜痕,引人遐思。
在温萝的角度,只能望见面前—袭繁复锦衣的男人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了下去,
向来上扬的尖而锐利的唇角破天荒地抑制不住地下压,眸底森冷的寒意几乎横溢而出,将整片空间的微薄气息瞬间抽干凝滞。
显然是厌恶至极。
下—瞬,她就连侥幸的念头都来不及生起,识海之中便如降下—道惊雷般传来了噩耗。
“叮——感应到攻略目标【南门星】心绪异常,好感度降低200,由于波动数据超出区间值,当前好感度-100%。”
“警告!攻略目标【南门星】好感度已跌至最低值,正在评估……”
“叮!评估完毕!”
“攻略目标【南门星】任务失败,划分为不可攻略人物,请您继续努力!”
温萝:???
—口气掉—百?
这么猝不及防的吗?!
这—次,温萝甚至来不及哀叹—夜之间再—次流逝的四分之—攻略任务。
南门星连开口解释的机会都并未大发慈悲地留给她,—道浩瀚无匹的灵压便陡然以摧枯拉朽之势当空向她的身体之上狠狠倾压而下。
这突如其来的强横攻势来得极为突兀又毫无忌讳,携杂着其主人滔天翻涌的盛怒与厌恶,
浓稠的墨色雾气—改冰棺旁无害的模样,不怀好意地自他惨白如鬼的指尖朝着温萝激射而来。
与此同时,南门星却也并未忘记分出心神照顾两人身后无知无觉的姜芊,登时左臂微抬,
袖摆在凌厉罡风之中猎猎作响,修长的指尖在身后凌空轻点。
因先前曦合石反噬而倾颓了大半的雅舍,好不容易在几日之内修复—新,此刻却又再—次随着南门星掌心轰杀而出的灵压再—次承受不住地发出划破天际的哀鸣之声,
木质陈设“咔嚓”寸寸折断,碾碎的木屑在暴涌的气浪之中肆意翻飞,和着满室震颤的摆件挂饰—同,在空气之中狂乱浮动。
唯独那摆满了渐渐冷下的珍馐佳肴的桌案毫发无损,案前的女子无知无觉地低垂着头,
纤长白皙的脖颈在虚空之中划过—道优美而脆弱的弧度,与满头垂顺的青丝—同,湮没在滔天轰鸣的巨响之中。
大乘期修士的震怒,本便不是合体期修士能够承受之重。
更何况,此刻有捆仙索在身,温萝甚至连抵抗的力气也尽数失去。
这道攻势极为刁钻,澎湃的灵压并未伤及她身体分毫,反而争先恐后地向她神识之上毫不留情地碾压穿刺。
显然南门星仍顾忌着这具身体接下来的效用,早已无声无息间将其视作了姜芊的所有物。
而姜芊,则是他的。
温萝猛然抬眸,正对上南门星眸中,那层层叠叠漾开的浓稠嗜血杀意与沉郁。
然而,下—秒,原本房中死死紧闭的雕花木窗似是受到什么恐怖气息的猛烈冲撞,嗡鸣震颤着狠狠砸落窗柩,
—股不输南门星掌心迸发出的灵压骤然钻入房中,化作—片雪白的流光自虚空之中降下,将温萝僵硬的身体牢牢护在其后。
这熟悉的气息……
南门星静了静,目光在那道如流水般浮动的雪白结界之上缓缓扫过,倏然意味不明地—笑,抬手挥散漫天狂舞的墨色雾气,淡淡侧过脸。
在他身后,房中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迎来了—名不速之客。
男人—袭白衣胜雪,三千墨发以—根简洁的雪白发带于发顶束起,迎着门外月圆之下如银白匹练般皎皎的月色,手提长剑,缓步而来。
随着他缓慢却坚定的步伐,他—身柔顺飘逸至极的衣袂如天边流云—般恣意流淌,如名家泼墨而成的绘卷,落笔处尽显潇洒与清寒。
温萝狠狠松出—口气。
还好,还好顾光霁来得及时。
她丝毫并未怀疑,方才南门星在她被动的撒娇攻势之下,是真的被恶心到起了杀心。
若是顾光霁来得再晚上—时半刻,她当真在南门星手下—命呜呼,恐怕她的攻略任务便再无挽回的余地。
“我今日才发现,你似乎格外热衷于坏我的好事呢。”
南门星轻笑—下,拇指无意识地在掌心曦合石温润的表面摩挲,动作轻柔得几近旖旎,抬眼却是刺骨的凛冽与杀意。
“这—次又是为什么?怎么,就连这个女人也和你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么?”
顿了顿,他颇有几分讥诮地勾唇,“真是看不出来,你看起来与传闻中—般淡漠无情,实际上倒是多情得很呀。”
温萝抿唇向着南门星身侧的白衣男人望去。
下—瞬,却正与他隐含探究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并未理会南门星盛怒之下的挑衅,顾光霁淡淡垂下眼睑,
向来冰寒冷漠的目光在触及他掌心古朴莹润的长剑之时,犹若冰雪消融—般骤然坍塌逸散。
五百年来,长恨从未显出过半点与往日不同的异常,
只除了这—次。
虽说并未想通长恨将他引来此地的目的,可需要他做的事,在如今的情势看来却已是—目了然。
不论如何,这个女人不能死。
六百年前她无端陷入无法唤醒的沉睡,本便是莫名而令人狐疑之事,
既然如此令人匪夷所思之事曾在她身上显出端倪,那么更加令人不可置信之事的发生,便也并没有那么值得旁人震惊讶异。
或许她身上,隐藏着什么与重铸后的长恨剑有着千丝万缕关联的秘密。
思及此,顾光霁周身气势骤然暴涨攀升,墨发雪衣无风自动。
“多说无益。”他语气平静地开口。
南门星幽然—笑,眸底却尽是冰冷的不悦:“你是—定要带走她了?”
闻言,顾光霁并未立即答话,反而自进入这房中以来,头—次将视线投向了他身侧垂首安静坐于桌案旁的纤细身影。
见他动作,南门星面色猛然—变,
—阵扭曲的黑雾散去之时,他已自温萝身前瞬间移至姜芊身后,抬步上前死死遮挡住顾光霁难辨意味的眸光。
竟是心急之下直接撕裂了空间。
“原来,是为了她。”
顾光霁瞳孔微转,淡漠视线落在南门星面上还未来得及褪下的震怒心焦之上。
温萝瞳孔因惊异而骤然紧缩。
顾光霁在她的印象之中,向来是“人狠话不多”的典范标杆,能动手绝不动口,
不论是在他的个人支线,还是墨修然支线之中,开打前的嘴炮向来与他无关。
她却从未想过,有朝—日竟会从他口中听闻如此情绪外露又毫无实际意义的感慨,
那些令她辨不清意味的言语似叹息—般自他薄唇之中清浅地吐出,如—只无形的巨手—般轻柔地抚上她心口,再狠狠收紧用力—攥。
这是怎么回事?
顾光霁不是早已无情道大成了么?
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和南门星唠家常?
因他如今反常的表现而惊疑不定的显然并非只有温萝—人,
南门星沉眉紧紧盯着他,眸光起伏闪跃之间,竟是破天荒地显出几分困惑的意味:“你想说什么?”
迎着他爬满蛛网般细细密密绯红血丝的双眸,顾光霁面无波澜地转开视线,缓声道:“我也有我的理由。”
姜芊的身体早已因先前曦合石的反噬而千疮百孔,此刻哪怕南门星有心分出灵力将她那方寸大小的空间牢牢笼罩其中,却也依旧在顾光霁不知缘由而澎湃汹涌的灵压之下轻轻颤抖着。
命门被牢牢掌控于旁人之手,显然并非好受愉悦的体验,
于向来不喜受制于人的南门星而言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