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一条小路横穿低矮的平房,曲折通向不远处储府主人居住的庭院。
顾光霁并未与温萝并肩而行,而是微微错了几步走在她前面。
他身材颀长,从后面看过去略显清瘦,可比起温萝上一眼见过的少年时期的他,单薄肩膀早已褪去了青涩变得宽阔,显露出了独属于青年如锋芒毕露的宝剑一般挺拔的轮廓。
一路上,他都并未回头,也并未出声,可脑后却像是长了眼睛一般,脚下步伐节奏随着她速度的变化而变化着。
西厢房并不难找,尤其是有一个行走的gps导航在,两人不过行了一炷香的时间,便找到了秦灵和容玗所在的房间。
不知为何,骨女并未立刻伤及两人的性命,此刻两人只是陷入了昏迷,被五花大绑后随意丢在墙边。
温萝连忙上前两步,试了试两人的鼻息,指尖触到温热的吐息才终于放下了一颗心,轻轻摇晃秦灵的身体,唤道:“醒醒,师姐!”
她接连唤了数声,没想到秦灵竟然当真在她的声音中幽幽转醒。
在她的角度,视线中刚好可以看见顾光霁一身标志性的白色长靴与衣摆,瞬间一个激灵坐直了身:“顾……”
“别激动别激动。”
温萝连忙一手将她按了回去,道:“先不说顾光霁的事,你和容玗师兄究竟发生了什么?”
说到正事,秦灵面上立刻严肃起来,道:“她们恐怕早就发现我们的计划,今晚实际上是来了一出守株待兔。我和容玗刚一进屋,见到储琦南在床上睡得正香,上卿也并未警醒,便上前确认,没想到床上躺的那人根本不是储琦南。”
“然后呢?”
“然后?当然就是上卿剑身骤然亮起,我便立刻给你发了传讯,但是那时我已经来不及反应回击,便感觉脑后一痛,被她劈晕扔在这里了。”
温萝上下打量她一眼,道:“总之,没事就好。不过,她们既然要守株待兔,为何却只将你们劈晕,却并不取你们性命?”
而且,分明先前,她能够感受到这个方向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灵力波动,可听秦灵的叙述,她和容玗却自始至终并未出手。
一旁一直未开口说话的顾光霁却突然道:“耳坠,碎了。”
耳坠?
温萝定睛看向秦灵耳间的水滴形吊坠,原本珠圆玉润的晶体此刻竟当真碎裂,片片掉落在秦灵肩头,后者也是一愣,一手抚了抚略有些硌手的残存部分,了然道:“原来如此……”
回想起她刚入无尽海时,秦灵对自己的那句嘱托,温萝心下了然,原来刚才那阵波动竟是秦灵耳畔的吊坠之中积蓄的灵力感应到主人有杀身之祸,自爆防御所致。
那她刚才身上窜出的那串赤红色的火焰,莫非也是因此而骤然出现的?
秦灵却并未留意她的怔愣,暧昧地冲她挑了挑眉,凑近她道:“顾光霁怎么会在这,你俩私下里还有联系?”
温萝扶额:“没有,他是为了追杀骨女而来。”
“喔,无聊。”
秦灵翻了个白眼,全无刚刚置身险境的后怕,立刻爬起身去察看容玗的情况去了。
温萝悻悻站起身,顾光霁似乎当真是为了追查邪祟而来,此刻一震衣摆,一言不发地走近那张雕花木床,微微倾身察看起床上那具假扮“储琦南”的□□。
虽说她实际上昨天才见过他,还是十六年前眉眼舒展的温和少年,可现实中两人已经五年未见过面。
温萝在原地转了两圈,没话找话道:“那个……床上那位姑娘是死是活?”
顾光霁闻言微微抬头,向来波澜不惊的表情却是微微一变,温萝刚要追问,就感到颈间一凉。
视线缓缓向下,只见一把刀刃如霜般凌厉的匕首正卡在她下巴处,耳边传来十分熟悉的声音:“都不要动。”
温萝只觉得眼前一黑,小说界的金科玉律向来如此——反派死于话多,正派死于不补刀!
可怜她的脖子,今天究竟要遭几次罪啊……
容玗刚在秦灵“温柔的脸部按摩”下幽幽转醒,就见温萝颈间架着一把刀,背后立着半人不鸟的四不像,头脑之中昏沉瞬间惊散一片,连忙起身高呼道:“小师妹!”
顾光霁眼神渐冷,长恨感应到他骤起的强烈杀意,在剑鞘之中惊颤。
秦灵离他最近,只觉得他周身寒意如有实质般直往身上飘,心下微微一惊,见温萝娇嫩的皮肤上隐约可见一道显眼的红痕,立马将先前那阵怪异之感抛到脑后,怒道:“我劝你还是放开,待会好给你个痛快,没见现在谁在这呢吗?”
“放开?”
姑获鸟冷笑一声,嗓音因之前的痛苦呻.吟而显得嘶哑不成人声:“横竖我也没有活路,还不如拉一个垫背,为我和姐姐报仇。”
“别冲动。”温萝小心翼翼地将脖子向后靠了靠,岔开话题糊弄道,“你要是心疼一身好看的羽毛,我再帮你治,好不好?”
姑获鸟道:“姑娘花言巧语,比起男人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这话一出,不知是不是眼花,温萝只觉得顾光霁眼神微微动了动。
好家伙,简直把她说成了个史诗级渣男。
温萝正待再开口替自己的名声辩解几句,却感到姑获鸟执着匕首的手微微抖了抖。
耳畔传来一声闷哼,她连忙抬手死死握住她欲向她颈间递刀子的手,身体一转,便将靠在她身后的姑获鸟自肩头一转,狠狠甩在了地上。
任务成功提示音随即响起:“叮——恭喜维序者温萝,完成主线剧情【人面】,奖励剧情值20%,当前剧情值60%,距离成功越来越近了哦”
温萝转过头,姑获鸟一倒下,她身后隐着的令她突然痛呼的罪魁祸首便显出了身形来。
只见一身紫衣的青年傀儡一手执着长剑,面色平淡地甩了甩剑上残存的妖血,恭顺地垂头向后微微退了一步。
自他身后,一抹锦葵紫的身影背着手,步履悠闲地大摇大摆走了过来。
墨玉在他腰间随着动作左右摇曳着,月纶垂眸扫了一眼倒地气绝的姑获鸟,视线落在一脸讶然的温萝脸上,轻笑道:“果然资质平平,五年来也并无什么长进,连这半残的玩意儿也料理不干净。”
“月纶?!”
秦灵只觉得一阵魔幻,分明几人都处在扶余境内,可元和的顾光霁和远在云州的月纶竟然一时之间全都聚集在了此处,不由得开口道:“顾师兄要追查骨女下落也就罢了,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
月纶懒洋洋地扫了她一眼,道:“五年来我一直在五洲各地游历,扶余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出现在此很奇怪吗?”
原来自从上次一别,月纶一直并未回到藏月门,温萝抬眼看了一眼秦灵的表情,见她并无异色,想来月纶并未说谎。
望着月纶一脸泰然,秦灵内心嗤了一声。
忽略他避重就轻的言论,月纶所说并不假——这五年来,他的确一直在五洲大陆各地游历除邪祟,只不过最常出现的地带便是扶余周边。
小心地抬眼看了一眼身旁面无波澜的顾光霁,秦灵忍了忍,将即将冲出口的腹诽调侃硬生生憋了回去。
月纶微一抬手,方才将姑获鸟一击毙命的傀儡便垂手退到了他身后,他向前缓缓踱了几步,在温萝身旁站定,眼睛微微一眯,视线对上正淡淡注视着他的顾光霁,扯了扯唇角:“我听闻姒柔仙子带了一批弟子下山在元和境内排查骨女下落,怎么就你一个人突然来了扶余?”
顾光霁眸光微沉,淡淡道:“与你无关。”
月纶抚了抚腰间的墨玉:“先前感受到那阵灵力波动,我便自作主张传讯通知了姒柔,想必他们明日便可赶到扶余。”
顾光霁眼神漠然,移开了视线。
见气氛不对,秦灵心下叹了口气,岔开话题道:“现在说这些干什么,还是先想想如何向储府解释储琦南已死的消息吧。”
月纶也转过头去,解释道:“之所以储家无人察觉此刻灵力异动,恐怕是因为骨女祭出的可以隐匿踪迹气息的结界。公叔阳冰此番并未跟来,我对阵法并不擅长,只能等明日他们正常转醒。”
说罢,他自出现后便从未光明正大落在温萝身上的视线终于转向了她,侧过头垂眸看向她:“喂,你刚才没事吧?”
“……没事。”
温萝怔了一怔,却见顾光霁突然上前,目光落在她颈间,自储物袋之中拿出一瓶伤药,右手微抬递到了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