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与国公不曾是兄弟吗?为何到了恩断义绝的地步?”这是最令她困惑的地方。“国公妄想染指江山?”
“程佑也前半生是个赤胆忠心的大将军。”沈瑶笑了笑,“是为了个女人。”
她们说到这里,门帘外传来了王嬷嬷的声音:“夫人,姑娘,到宫门口了。”
“走吧,娉娉,等下次娘再跟你说。”
在下马车之前,沈瑶突然握住了兰言诗的手腕,正颜厉色警告她:“娉娉,记住,不要靠近程家的人。”
“我们对于陛下而言,或许是棋子,有用利用,无用弃之,但是程家……”
“是陛下的眼中钉,肉中刺,很可能再过一年、两年,陛下就将他们斩草除根了。”
“娘不许你和程家有任何牵连。”
兰言诗望着她娘亲衣襟处绣着的梅蕊红心,一时之间,感到晃神。
-
原本她们是有车辇的,自从兰坯被抓后,沈瑶几乎日日去见太后,太后厌烦了,便撤了她的特权,让她呆在家里安心等消息,“若想见哀家,那便走来。”
从武安门走到坤宁宫,足足要一个时辰。
太后以为如此便可打发了沈瑶,可沈瑶依然日日皆来。
宫女在前领路。
两人走到一半,半路杀出一个太监,那是平成帝贴身太监,三年公公。
“奴才见过大长公主,娉婷公主。”
“公公请起。”
“大长公主,陛下有令,请娉婷公主前去明华殿一趟。”
“本宫也去。”
“大长公主。”三年一直半佝着腰,他的脊背又弯又贱,但嘴巴里说出的话,却是不容商量的语气。“陛下只请了娉婷公主一人。”
“娉婷公主,请跟奴才走一趟吧。”
兰言诗拦住了正要发怒的沈瑶,“娘,我去去就回。”
她要看看,这个把她全家,都当成棋子的陛下,又想出了什么计谋。
三年公公领着兰言诗往明华殿而去,路径了御花园,香道两旁芳草萋萋,遥望湖心岛上,牡丹一簇一簇争相绽放,三年公公轻言细语地对兰言诗说:“公主,听闻凉州大震时,您也在那里,您身体可安好?”
“多谢公公关怀,我从小到大,从未经历这样的天灾,受到惊吓,这些日子,一直都睡不大好。”
她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假如他知晓此事,那么平成帝也知道了罢。
她昨日沐浴,望见水中倒映的面容,也觉得陌生。
灵魂像是被抽了去,只剩了一具空壳。
这样无端的瘦削,的确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
入了明华殿,平成帝沈复正坐在一张黑漆嵌钿花鸟纹榻上翻看奏折。
“陛下,娉婷公主到了。”
沈复不急不慢地看完了手中的奏折,才抬起头。
他看见兰言诗,微微一怔。
“娉婷?”
那少女站在檀绿波斯地毯上,身侧是紫檀边金月挂屏风,她今日穿了一身黑金色大袖真丝披衫,里头是一袭绛紫纱长裙,发髻上插着流苏金蝶发簪,烟紫披帛上以金线绣着祥云暗纹,与上次相见时,宛若两人。
上回生辰宴上,她是言笑晏晏的少女姿态。
而这次,她站在他的面前,无悲无喜地看着自己。
让他感到诧异。
“娉婷见过陛下。”
兰言诗向沈复行礼。
“起吧。”他不禁好奇地问:“娉婷,你怎么落得如此憔悴?”
“回禀陛下,我在凉州受惊,养好精神后回了洛阳,得知父亲被抓,为他担心,食不下咽,才变成这样。”
“你这是在责怪朕命人抓了你父亲?”
“娉婷不敢。”
沈复不喜欢她现在的眼神,但依然笑着安抚她说:“你放心,朕命人抓你父亲,只是让他换个地方避避风头罢了。”
“案发时,你爹被囚在兰府,人自然不是他杀的,朕这么做,只是为了给宁丞相一个交代罢了。”
待他说罢,看见兰言诗的眼神变了,变得柔软了许多,她将信将疑地问自己:“陛下,那你什么时候放了我父亲?”
“等抓到真凶,朕立刻还你父亲清白。”
“陛下,娉婷可否见父亲一面?”
“怎么?你不信朕?”
“娉婷不敢。”
“朕承诺你,等抓到真凶,朕命三年,第一个去通知你,这个好消息,如何?”
“陛下圣明。”他看见兰言诗盈盈拜倒在自己面前,心里满意了,终究是个小姑娘罢了,給颗红枣,便能哄好。
“三年,给娉婷搬张椅子。”
兰言诗在沈复面前坐下,沈复对她说:“今日襄王来找朕告状。”
她心里一颤,襄王?凉州时,他也在啊。
“襄王告状,与我何干?”
沈复哈哈一笑,“他说,程世子答应为他作画,可地震发生时,漱滟为了救你,伤了左手,再也不能画画了。”
“娉婷,你说,这封画,是不是你欠了他?”
若不是进宫前,母亲提点了她,她恐怕会以为,沈复这是真的关心自己,此时他提起程迦,她更加警惕。
“是程世子答应襄王,又不是娉婷答应襄王,这笔债,怎能算在娉婷的头上?”
“那程世子为了救你,左手残废了,这笔债,能算在你头上吧?”
“那也不能。”